第91章 小牛翦替红果儿出气啦!
不过, 无理由凶牛同学的小凶果,拿了自己的帆布包进城买书,也遭遇到了所谓的“报应”。 她在县城转了一大圈, 各大书店里居然都没几本书卖! 一排排的货架上, 只零散地躺着几本书而已。 这什么情况啊?! 走得快累死了的红果儿,擦着额头的汗珠又走进了一家书店。 这家书店的规模很小, 玻璃展柜只有两个, 货架同样只有两个。也是每个展柜、货架,零星放着几本书。而且都是些《党的教育》啊、《高举XXX思想红旗不动摇》啊、《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之类的红色书籍。 红果儿头有点痛,现在还没进入66年开始的十年特殊时期, 咋就买不到书了呢? 玻璃展柜上还放了几个陶罐啊、陶盆之类的东西, 里面啥都没养, 水体却是绿幽幽的。 明显养的就是小球藻。 幸好看到这个了。要不然,她心里因为买不到书, 而生起的忧伤,还真是无法排解。 她点了点头, 嗯,好歹她还是为人民群众做过些事的。 她仰起小脸,问售货员道:“阿姨, 你也养小球藻啊?” 售货员闲来无事, 就跟眼前可爱的小女孩聊了起来:“对啊,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养藻。你家没养吗?” “我家养~。我家养得可多了~,连碗都拿来养藻了。” 售货员笑道:“小娃儿,在读小学?那个挺有名的, 叫李什么的小老师,也去你们学校教了怎么养藻的?你回家有没有教你爸妈怎么养啊?我就是我儿子教会的呢。” 被当面说出事迹,红果儿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大方地回答:“那个李老师,最先就是到我们学校来教养藻的。” “哟,那你们学校的学生,运气可真好。少挨几天饿呀!” 红果儿一听这个,得瑟了一下,才只少挨几天饿?全公社的人几乎就没怎么挨过饿! “阿姨,我想买点书。可是刚刚去好几家书店转了一圈,店里怎么都没什么书啊?” “还不是旱灾闹的!自从灾荒起来后,哪家人还舍得花钱买书啊?能省一个子儿算一个,攒多了,说不准还能从别人那儿,换点粮食来吃。我们店都好久没进新书了。” 意思是……现在有钱都买不到书了? 红果儿伤心极了,那她的种菜大计该怎么办? 看着长相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满脸沮丧的模样,售货员有些不忍心地给她指点了一下:“要不,你到中心广场那儿看看?那儿有家新华书店,算是我们这里规模最大的书店了。” 哦哦哦,对哟,别的书店没有的书,新店书店肯定有! 这可是国家官方书店诶! 新华书店,在1937年就成立了。成立的地点还是延安清凉山,可想而知它在图书界的地位如何。 在80年代中期的时候,它的网店已经遍布全国各个城镇。而且它是由国家宣传部和国家出版集团直管的,是当之无愧的国家官方书店。 想到这里,红果儿心里就激动了起来,那里面肯定有好多好。等会儿一定要好好选选。 可越是大单位,里面工作的人可能越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 红果儿一路问地方,走到地点时,抬头一望,牌匾上是四个风格独特的大字“新华书店”。 从落款可以看出,这是主席爷爷于1948年在河北题的字。 亲眼看到主席爷爷的手迹,红果儿有点振奋,迈步往书店里走去。 可她才踏进门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又把腿缩回去,看了看店门上贴的纸条,上面写了六个大字,加一个感叹号。 “禁止打骂顾客!” 红果儿懵了一下,啥情况? 而店里的售货员看着这小女孩的举止,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大惊小怪! 红果儿把那张贴纸看了又看,而售货员的脸色也越来越臭。 终于,红果儿重又进店,望了望眼前琳琅满目的各色书藉,大眼睛里顿时发了光。 好多书啊! 书藉还分了区的。有小说专区,有教育专区,有外文原版书专区,还有艺术类专区等等。 红果儿望向售货员,兴奋地问道:“有没有……” “没有!” 她愣了,她连什么书都还没说呢。 售货员脸色特别臭,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有没有《隋唐演义》呢?” “没有!” 红果儿指着小说专区货架正中央的那本书,问道:“阿姨,货架上明明有啊~。骗人是不好的行为哦~。” 她软绵绵的声音并没有让售货员软化,反而因为被个小女孩戳穿,售货员脸更臭了,转身就把那本《隋唐演义》拿下来,拉开储藏柜,往里面随手一扔。 再得意洋洋地对红果儿道:“现在没有了。” 对方都这样了,红果儿还能不生气,那就是个神了!她的脸颊气鼓鼓地,一拍玻璃柜:“那主席爷爷的画像呢?!你敢说没有?!” 她人小,玻璃柜却有她肩膀那么高。要把手举到那样的高度,然后气势汹汹地拍桌子,看上去实在是个容易逗人发笑,又显得有些萌萌哒的动作。 当然,这显然不是她想给别人留的印象。 也幸好,售货员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萌果儿的恶意。 主席像? 售货员嘴巴嗫嚅了一下,她还真不敢说没有。只得浑身气得发抖地把一叠大大小小的画像,从玻璃展示柜里取了出来。 红果儿初初获胜,心里小得意了一下,随手拿起一张,随口问道:“这张多少钱啊?” 售货员立马逮住了她的语病,炸雷一般吼道:“小小娃子,居然敢对主席像这么没有礼貌?!你应该双手捧像,恭恭敬敬地问,这张画像多少钱可以请回家里去!” 说着,她右手一指书店大门口:“站那边去!自己罚站十分钟!” 红果儿一懵,脑子里有一万只跳羚跳到她脑仁上,然后飞奔而去! 她气得差点就要跟这个售货员撕起来!可肩膀却突然被人按了按。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牛翦?! 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在这儿的?! 她自从重活一世后,在家被奶奶被爹宠着惯着,在学校被老师表扬,被同学艳羡,前段时间还发起学生自救运动,出尽了风头。 现在被这个售货员这么收拾,又被牛翦看到了,她更觉忍不下这口气。 可牛翦对她摇了摇头,又对售货员道:“阿姨,不好意思,我们说话没太注意。那,我们上那边儿罚站去了。” “啥?!牛春来,你疯了?!明明就是……”她气得连他以前的名字都骂出来了。 牛翦赶紧偷偷给她使眼色。 红果儿狐疑地望着他,把剩下那半句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而牛翦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大门口,陪着她罚站。 红果儿站定之后,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咬牙切齿地低声对他道:“你最好说出个道道来!不然……” 土匪果儿语露威胁。 牛翦冲她笑笑:“山人自有妙计。” “嗬,居然连这个词儿都会说了……”她没好气地嘲道。 两个小的在门口罚了一阵站,牛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拖着红果儿再度往柜台走去。 他笑眯眯地对那个售货员说道:“阿姨,我们已经罚站了十分钟了。” 售货员难得用这么新式的法子,给自己出了口气。刚刚就一直不断地,在拿斜眼儿瞅脸色完全黑掉的红果儿,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眼前这个小男孩给她留的印象不错,脸上又半点气恼都没有,像是心甘情愿接受她给的处罚一样。 她的表情也不由松快了些,勉强地给了个评语:“唔,站得还凑和。” 说着,她还故意拿话挤兑了一下红果儿:“不过,你站得比她凑和。瞧她脸色那么臭,是对主席同志有不满吗?” 牛翦赶紧道:“不会不会,她向来就喜欢给人摆脸子。” 红果儿:…… 怎么办?想掐死他! 售货员轻笑一声,连身边的人都不帮这死丫头说话,看来,平时就是个不成体统的。 牛翦又问售货员:“阿姨,你可以把主席爷爷的画像再给我们看看吗?” 售货员这时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难得语气好听了些:“等着啊,阿姨马上就拿给你。” 一手打开内侧的玻璃柜门,一手把画像取了出来,递给牛翦。 “阿姨,这画像要多少钱才能请回家去呢?”他一边问,一边双手接了过来。 “哦,这得要看大小,还有材质。这种小的嘛,材质比较好,要一毛二分钱一张。” 牛翦双手恭敬地把画像放到柜台上,再往旁边走了几步,“啪”地一声拍桌子道:“大胆!你居然敢单手拿像?!你不止单手拿,居然还宣扬主席爷爷的画像有贵有贱?!你你,你还拿钱这么俗气的东西,来给画像定价?!主席爷爷是无价的!” 他这么一吼,售货员顿时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牛翦右手一指大门口:“去!罚站三十分钟!” 售货员气得一挽袖子,差点就要冲出来打人! 牛翦装作一脸惊惶,大声喊道:“打人啦!这家的售货员对主……” 他还没嚷完,那个售货员就吓得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我去罚站!我去罚站,成了不?!” 牛翦笑眯眯地道:“成~。” 语气别提多膈应人了。 红果儿被他逗得笑个不停,看着售货员被气得快要呕血的表情,心里简直什么气都出了。 当然,她是不会放过,亲自怄怄这个给她难堪的售货员的机会的。 她看着她啥也没戴的手腕,叹了口气:“不是说国营大单位的正式职工,都挺有钱的吗?你咋连块手表都没有啊?唉,想看看时间都不行。” 牛翦马上和道:“对啊,没有表,我们怎么知道她罚站的时间够不够呢?” 红果儿笑道:“那我们来给她读秒好了?一、二、三……” 牛翦也笑嘻嘻地跟着数:“一、二、三……” 街上过路的行人看着新华书店里,两个孩子开心地念着数字,盯着店门口一个气得像是随时会爆炸的成年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有些人出于好奇,或是担心两个孩子会挨打,住步在店门口,探头往里望。 更是把售货员气得不行:“滚!” 她在自己店里能横,可不代表她能横出街! 被这么骂了,几个人受得住气啊?顿时跟她对骂起来。 哇,好一场骂街大戏。 红果儿和牛翦津津有味地看了阵戏,看到售货员整个人像快烧起来一样,冲出门跟人们怼得越来越厉害,不由啧啧称奇。 难怪店门口会贴了“禁止打骂顾客”的贴纸了。 看来这女的就是个惯犯。仗着自己是国营大单位的正式职工,完全瞧不起其他平头老百姓。 红果儿叹了口气:“这种人居然也能找到好工作。” 可惜,这个时期的工作是看文化程度和政治面貌,还有家庭成分等硬件条件的,服务态度还真不在这个范畴内。而且正式职工是铁饭碗,一般只要不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错误,单位都不会开除的。 所以才会出现贴了那种纸条,还治不了售货员的横的情况。 牛翦看她提不起兴致来了,问她:“要不然,咱们回去了?” 红果儿点了点头。 要是牛翦今天没来,她估计要毛。 不过,既然牛翦已经帮她出了气了,她就饶了她。 正这么想着,街上的冲突已经升级了! 打起来了! 牛翦作为男生,对这种事最感兴趣,忙乐呵着问围观的人怎么回事。 原来这女人骂不过人,居然冲上去挠人家的脸。这样人家怎么忍? 肯定是打回来啊! 红果儿看他还想看热闹,忍不住上前拉了人就走:“看啥啊!这有什么好看的?” 牛翦一脸难舍,但还是跟着她走了。 经过这件事,红果儿已经没了买技术书的兴致,走了几步后,就随口问牛翦:“你不是不帮我吗?咋一直跟着我?” 肯定是一路跟的! 而且跟得还紧! 瞧他后来的表现,分明对发生了什么事,了如指掌。而且整个过程,那么沉着镇定地,明显就是事情才有苗头,他就在盘算策略了。 再说了,她进城,他也进城,能这么凑巧吗? 牛翦一点儿没有被识破的慌张,反而数落她:“你还好意思说。你才多大点儿?居然敢一个人进城。你奶你爹知道了,不得担心死!” 他当时看着她背着帆布包往外跑,还以为她是打算花钱雇几个小伙伴,来帮她种菜呢。 他们要是帮了她,而他不帮忙,她会不会又生气不理他啊? 于是,他很没志气地偷偷坠在她后头,一路跟。 可红果儿越走越远,居然出了东方红公社的地皮,往外面的大路上走了。 这下,他的担忧就从怕她不理他,变成了“她跑哪儿去?都跑这么远了。身上又喜欢带钱,不怕被抢吗?” 到后来,她越走越远,他也越担心想得越多,成了“天呐,都快进城了!我红果儿妹妹长得这么可爱,会不会被人伢子捉去卖啊”! 结果,就这么一路跟到了底。 红果儿心里一慌:“你别告诉他们呗。你要跟他们讲吗?” 牛翦赶紧表明立场:“不讲!肯定不讲!” 红果儿心头一松快,脸色就好看多了。回头看到一家大的食品店,带头就往里面走。 牛翦吓了一跳,忙拉着她:“你干嘛?现在吃的东西贵着呢!” 小球藻虽说解决了生存问题,但一样没解决粮食的生产问题。现在除了到处都有的小球藻外,其余食品仍旧是高价品。 红果儿没应他,甩开他的手,依旧往里走。 牛翦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追上去了。 红果儿进店之后,货架上的食物根本瞧也不瞧一眼,直接往冰柜那边跑去。 这时期,国家还没开放副业,那种走街串巷喊着“冰糕三分——奶油冰糕五分——”的小贩,还没有出现。更遑论是高档点的木头箱式手推冰糕车了。 冰柜这种设备也很难得一见,只有较具规模的食品店才有可能有。 红果儿难得进一次县城,肯定得冲乡下孩子最难吃到的零食而去喽。 她直接就伸手去拉冰柜门,吓得一旁的售货员赶紧道:“诶诶诶,小娃儿,你别动手啊!叔叔给你开,这东西精贵着呢!” 全店最贵的就是这个冰柜了。全店的食品全部折成钱,也抵不上这个值钱啊。 售货员生怕她把冰柜门拉坏了,几乎是用扑地,扑过去,轻轻把她推开,自己拉开冰柜门。 红果儿也不在意,扒在门边,仔细看里面的冰糕。 这时期哪儿有那么多冰糕品种呢? 就只有绿豆冰糕、豆沙冰糕(即红豆冰糕),还有奶油冰糕。 千万别搞错了,是奶油冰糕,不是晚些时候才出的那种奶油雪糕。它的口感,完全不像雪糕那么顺滑。但奶味也很足,要五分钱一支,算是冰糕中比较贵的了。 而且这些冰糕的外包装,也不像后世那么五彩缤纷。只是用颜色单调的蜡纸包着,吃的时候,纸粘在冰糕上,还挺难扯下来的。 正是盛夏时节,牛翦在外面走了这么久,正是额角滴汗,口干舌燥的时候。冰柜门一开,一股凉意袭来,他只觉精神一振。 又看到满店、满冰柜的吃食,他忍不住就吞了口口水。嘴里却还在劝:“别乱买东西,把你爹给你的钱花光了,看你怎么办。” 红果儿有些失望地问售货员:“只有这三种口味吗?” 售货员怕冷气跑光了,赶紧把冰柜门关上:“还有一种新出的冰淇淋,不过挺贵的。” 说着,好心地劝她道:“你要是钱够,就买奶油冰糕就成了。冰淇淋奶味儿也就比它足一点儿而已,吃起来差不多的。一个冰淇淋的钱,够买三支奶油冰糕了。” 红果儿当然知道他这是好意。 但是,奶油冰糕能跟冰淇淋比吗? 没法儿比的! 于是,她问道:“冰淇淋多少钱一个啊?” 售货员愣了一下,随即又劝道:“这个是高价品哦,一个要四毛五哦!” 由于小球藻养殖的盛行,人们解决了生存问题,之前平价品与高价品之间的十倍差距,已经缩小很多了。灾荒过去之后,售货员所提的那种冰淇淋只要一毛五的。 红果儿愣了下,好奇地问:“现在怎么这么便宜了啊?” 售货员跟牛翦差点都被她吓到! 四毛五还便宜?!她的算数怎么学的?! 红果儿表示很无辜,灾荒年,一个冰淇淋才卖四毛五,确实是很便宜啊! 看看他们的表情那么惊诧,她也不好意思再吓唬他们了。从帆布包里摸出来一块钱,递给售货员:“我要两个冰淇淋。” 那两位嘴巴张得更大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亲手摸到,售货员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种新出的冰淇淋自从半个月前上架后,连一个都没卖出去。 这个小女娃子一来就买两个! “你……这钱该不是偷来的?” 牛翦其实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但一听人家在置疑他红果儿妹妹了,马上挺身而出:“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就算你是大人,你也不能随便说话,知道不?她是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名呢,我们黄老师天天都在班里表扬她的。她怎么可能偷钱啊?” 售货员这会儿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点,只能点点头:“这样啊……那是叔叔想多了……” “对,你就是想多了。”牛翦还非给人家下这个评语。 售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