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黑漆漆的室内悄无声息，除了两个女孩子细小的鼻息声。 陆璐和徐梦瑶两个人肩并肩并排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似乎暗中较劲儿一般，谁也不愿意率先开口出声。 过了许久，陆璐几乎以为徐梦瑶睡熟了，忽然…… “陆璐，你睡了吗？”徐梦瑶终于绷不住开口问。 陆璐轻声应了句：“没。” 徐梦瑶说：“我也没，”而后又补充了句，“睡不着。” 陆璐“嗯”了一声，向下推了推散发着难闻怪味的被子，想了下之后才谨慎的问了出来：“你是怎么觉察到的？” “什么？”徐梦瑶现言没弄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陆璐仔细听了听，房间外一片寂静无声。看来江家人应该还没有睡，或者说早就睡着了？ 难道山里人不都是早睡的吗？ 陆璐不再往深了想，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就是你觉得他们不是活人的事情。” 这一次徐梦瑶“哦”了一声，而后幽幽的说：“荒山野岭的就这么一幢房子一家人，还能是活人吗？” “就因为这个？”陆璐哑然。 徐梦瑶闷闷的不吭声，就在陆璐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才挤牙膏般又挤出了半句：“也……不全是。” 陆璐问：“那是什么。” 徐梦瑶支支吾吾的，像是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嗯……他们太脏了，还有……陆璐，我要是说出来了你可别害怕啊。” 陆璐觉得后脊梁骨有些发凉，但还是说了句：“你说。” 但是很快陆璐又有些后悔了，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让徐梦瑶继续往下说才对。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好奇害死猫。 果然，徐梦瑶说：“当时我没觉得，后来跟在江浩春身后面的时候我才闻到的，他身上不是活人的味儿。” 心猛然一揪，黑暗中谈鬼，确实是活的不耐烦了。 陆璐还没有想出来该如何制止她，就听见徐梦瑶轻缓的声音小针一般顺着自己的耳道直接扎了进来。 “他身上的是那种死人才有的味道。当年我奶奶死的时候就是那股子味儿，不是腐烂的味道，是那种半腐还没彻底腐，反正不是活人的味儿。” 大概是一旦敞开了话匣子之后，说什么都变得轻而易举的了。 徐梦瑶很快又补充了句：“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是怀疑自己闻错了，等看到了那张诅咒就什么都明白了。都说枉死的鬼心中有怨念，会拉着活人找替身。所以，所以我就想了，江景顺之前还说这里是阴宅，会不会他说的就是真的，咱们两个没留神进了鬼宅了啊？” 她还没有说完陆璐就已经毛骨悚然了。很害怕她再说出什么让人神经错乱的话，当即喝住了她：“你别说了！” 陆璐的呼吸有些急促，连带着语速也比平常快了许多：“别瞎说，你说的那个会找替身的是水 鬼。他们几个脚底下都是干的，不是水鬼。而且、而且……” 想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关键性证据，“他们身子下面都有影子！” 其实陆璐也不是特别确定，毕竟没有仔细看。大概、或许、差不多、应该……也许就有影子的？ 房间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就算有影子也看不清楚。 好在信口开河的一句话到底还是起到了作用，徐梦瑶“啊”了一声之后，开心嘟囔了句：“真的啊，那太好了！” “这么说来的话，明天咱们就能出山回去了？”她问。 陆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口说：“应该是。” 徐梦瑶打了个哈欠，喃喃说：“这一回可算是吓死我了，等回了普美咱们收拾收拾就回家？还是家里面好，有吃有喝还安全，以后我再养只猫，死宅死宅当宅女了。” 陆璐听了她这些话有些想笑，又不愿意打击她，于是说：“等回去之后再说。” 过了几秒钟又补充了句，“早点睡……” ****** 过了不多时，陆璐听到身边传来徐梦瑶舒缓的呼吸声，偶尔还有几声细微鼻鼾。看来应该是睡着了。 担惊受怕折腾了整整一天，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都吃不住，更别提平日里娇滴滴的女孩子了。 陆璐很快也打了个哈欠，眼皮灌了铅般越来越沉重……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时不时闪过一些奇形怪状的画面，就好像是…… “滴答”、“滴答”、“滴答”…… 似乎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陆璐开始有些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水滴滴落？还是说是自来水笼头没有拧紧的缘故？ 她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自来水笼头？ 陆璐开始烦躁，为什么非要打扰别人睡觉，就不能稍微安静一下吗？ 很快头顶传来木桌蹭过地面所发出的声音“咯吱”、“嗞……”、“嘭”，紧接着是“哗啦、哗啦”弹球滚落地面发出的声音，“骨碌碌~~~骨碌碌~~~~” 陆璐觉得自己的耳朵变得异常敏感，几乎可以从这些杂乱无章的声响中分辨出源头。难道是楼上住着的小夫妻又发生了什么摩擦，还是说…… 或者自己应该上楼去提醒他们小点声，现在应该是深夜了？ 好在还没能最终下定决心，楼上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楼下“哐当”、“哐当”、“铛铛挡”、“咚咚咚”、“蹭蹭蹭”的施工发出的声音。 简直是太不要脸了！深更半夜的还装修扰民，还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啦！ 陆璐这一次彻底怒了，蹭的从光板床上一跃而起，然后……猛然怔愣…… 孤零零的坐在冰冷漆黑的房间内，陆璐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不对啊！ 自己现在并不是在家，没有楼上吵架的小夫妻，也没有楼下疯狂装修的讨厌邻居。那么，那些奇怪的声响究竟是…… 不祥的感觉在她的心头浮起。 陆璐屏气凝神，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很快她再一次听到了那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金属敲打在岩石上发出的撞击声，又好像还有谁沉重而沙哑的喘息声…… 难道发出这些声音的是江景顺一家？他们趁着自己和徐梦瑶沉睡的机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璐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八卦到无聊。这儿是江景顺的家，他们家人在自己的家里面做什么是人家的自由，轮不到她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正准备再钻回被窝，就听见……有人在低声哼唱她们在林子里听到过的那首歌，一样古怪的音调。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陆璐全身上下的毛瞬间竖起，熟悉的冷彻心扉的感觉再次兜头袭来。 没错儿，就是那首《山有扶苏》。 然而这还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随着歌声渐渐清晰，陆璐敏锐的察觉到唱歌的人似乎距离自己越近。 而且没有丁点的脚步声。 这根本不合逻辑！ 陆璐还来不及细细思索，就听见那道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已经飘到了自己门前，“……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陆璐觉得自己身体中的血液都吓得凝固了。她下意识的推搡了把睡在身边的徐梦瑶，“梦瑶，梦瑶……”接连推了两、三下对方都丝毫没有反应。 陆璐知道这一次，怕只有自己了。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办？ 难道是直接冲出去吗？ 或者干脆大嚷大叫，最好能把江家人叫过来？可是如果江家人是他们一伙的呢？ 脑子里面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一片浆糊。 不知不觉之间陆璐早已经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临下床的时候顺势将一床破旧的被子抱在怀里。 虽然她也不知道抱一床被子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总算是好过两手空空。 陆璐开始庆幸自己睡觉的时候没有脱鞋，同时尽可能的放轻脚步。 “或许是江家人也说不准，比如说不放心我们两个人？” “要不就是我的错觉？就好像刚才以为自己没睡着，实际上却做梦了。” “又或者是……” 陆璐摸索着在黑暗中行走的同时，心头还在不住盘算。 不过三、五秒的功夫，人就顺利的摸到了屋门口。 之前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房间与外面的甬道只隔着一扇老旧的木门，腐朽的木板咧着手指粗的缝隙，即便不用开门也可以透过缝隙窥探外面。 陆璐略微塌下腰，双臂死死的抱住怀里的被子，微微眯起两只眼睛，脑袋渐渐凑近了门板缝隙。 一阵阴风吹过，飕飕的凉。 就在她的眼睛终于对准了门扇缝隙时候，终于不受控制的尖声大叫了出来，“啊！救命啊！” 黑乎乎的门扇外面的也是一颗眼睛。 幽碧色的瞳仁鬼气森森，大的好似旧时候的铜铃。 那颗眼珠在看到陆璐的瞬间忽然撒发出喜悦的光芒，一道熟悉的略大沙哑的声音凭空响起： “陆啊……，璐！” 是林子里她们曾经遇到过的白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