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潘子,你干嘛——” 这时,酒角落,一个惊恐的女嗓忽的响起。 阴霾的眼,瘦削的脸。 一笼阴暗中,旁儿喝酒的某个年轻男人,忽的站了起来。 一看见“叶泉”,他愤怒的像陷入绝境中的孤狼,两道寒光凛冽的目光,直勾勾的剐着她。 “松手。” 男人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寒意透骨。 “你冷静点。” 纤细的手腕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袖,酒中,明里、暗里,一双双若有所思的眼,不怀好意的往这边瞄着。女人的声音哀婉的近乎绝望,“潘子,你不要冲动,你惹不起的,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我说,松手。” 又重复了一边,男人的手指死死按在一个玻璃酒瓶上。 “成静,拉着他!” 哗的一声脆响,酒瓶砸出了尖锐的寒光。 男人狠狠一摔。 那个纤细温婉的女孩儿,登时被摔到一边。 动静不小!周遭一小片儿人,纷纷侧目,瞒不住了,藏不了了!女人脸色苍白如鬼,禁不住尖声叫道:“成静,你还不拉着他,你要看他做傻事吗?不就是孩子没了,我不难受,一点儿也不难受,你拉着他!拉着他啊!” 绝望到死的尖叫,在一地红消绿匿,音乐骤起中,惊恐的近乎失真,口中说着不难受,女人的眼泪却大滴大滴的砸了下来。 再说叶春闲。 坐在沙发上,她皱着眉心看着手表,哪知暗里风起云涌,危机四伏,楚歌阵阵。 从她来到果壳酒,到现在,足足坐了有十分钟——叶泉喜欢在十一点左右,来酒,在固定的位置坐着。可现在,已经是11点过10分了,叶泉还没来。 叶泉为什么还没来啊? 叶春闲有些困倦的撑着下巴,心里不由有点儿犯嘀咕了。 嘀咕,嘀咕着,细密的睫毛不自觉的往下垂,困得撑不住呐! 只是…… 她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 于是,又在一个瞬间,倏的惊醒,揉了揉尨茸的大眼,强打起精神,看着门口的方向。 自从怀了宝宝以后,叶春闲就特别喜欢犯困—— 平常□□点就准时睡觉了,哪会撑到11点啊!叶春闲有点儿无奈,困的不行,不由用纤白的手指扯扯眼皮,试图这样让自己清醒些。只她不知,在她揉眼的时候,漆黑的眼眸儿在灯红酒绿中,格外的轻软。 看上去,像冬天围炉边的小猫,既慵懒,又无辜—— 一困,一醒。 一醒,一惊。 惊了,又倦了。 这朦胧的小模样,可招人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姑娘根本不是混夜店的料儿——太良家了! 她以为坐在不打眼的角落,这儿又暗又逼仄,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却不知,从她进了酒开始,一举一动,她儿时认识的发小看着她、不认识的那些巴结又或是讨厌叶泉的人,一双双眼睛统统都看着! 其中,一双瞳仁剪秋水,骨重神寒添器宇,清清淡淡的睇着她。 那是个极年轻的男人。 长得好。 衣架似的身材。 气质也特别的出挑。 之于众人,就像是天心一轮寒月,煌煌月光,昭昭天地。有他在,无论模样比他俏的、还是身材比他好的,都被衬得跟砂砾似的。果壳最不缺的,就是富二代、官二代、军二代,气质好的多得是。 就算这样,这人依旧是拔尖的主儿。 他看着叶春闲。 没说话。 旁边一群人却耐不住了,有人就忍不住笑了:“庞爷,你不是最烦叶泉的做派,今儿个怎么看得眼都直了?” “你们不懂。” 男人笑了笑,温淡的目光未离片刻,如胶似漆的沾在叶春闲身上,语气清和,随着话音落下,呼吸拂面,也似透了兰香。一听这话,大家都笑了:“我们别的是没看懂,就看懂庞爷准备和太子抢女人。” “嗯。我为什么要去抢破鞋?” 男人依旧笑着,看着格外的温柔,嘴巴却毒的可怕,一说话,一针见血,入骨三分,狠的诸人忍不住就捏了一把冷汗。 有人就觉得奇了怪了:“庞爷要是不喜欢她,干嘛还要看?” “我在算时间。” 淡淡应了声,庞柳修长的指尖一下下点在桌面,笑的依然温和,只语气中,透着一丝儿古怪又复杂的热切。 “什么时间?” “小叶被潘子酒瓶底扎伤的时间。” 温柔的笑着,那么个清如莲子淡如茶的好看男人,口中吐出的,竟是这样一句残酷并冷漠的话语。诸人喉间狠狠一噎,压根就没想过素来怜香惜玉的庞柳,竟也有如此暴戾的一面。 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注意到他喊的是“小叶”,不是叶泉。 “成静,你拉着他!拉着啊!” 扑鼻一阵酒风,带着浓烈的煞气。 叶春闲还等着呢,就听见旁边闹的厉害,她侧了侧身,换了个方向。 “潘子,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啊——” 女人绝望的哭声很近了。 大约是男人出来鬼混的,女人知道了跑来闹。边儿吵嚷嚷的,叶春闲胡乱想着,困,困的厉害。 “哐当!” 有什么被摔开的闷响,在闹腾的音乐声中,也格外清晰。 “泉哥小心!” 一群人尖叫着提醒着。 “成潘,你他妈不要命了!” 乱七八糟的吼声。 好像都是冲着自己这方向来的。 叶春闲倦倦的抬起了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看着一群人朝着自己身后叫嚷着什么。大风卷过,她忍不住回头,寒光一闪,耳尖上,似有什么冰凉的水滴,贴着鬓角滴了下来,透着浓浓酒汁的芬芳。 那似乎是……酒汁儿。 这变故,发生的迅如疾风,闪如雷电。 “不——” 女人的尖叫凄厉的响起。 眼见着尖锐的破碎酒瓶儿,朝着叶春闲的颈上大动脉就要扎过去,周遭乱哄哄的,尖叫声、抽气声、怒吼声,彻底乱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女王(叶泉)陨落”,嘴巴都吓的张大了。 这时,不知是谁,扯了叶春闲一把,轻而易举捏住了成潘的胳膊。 “滚!” 摔开了成潘的手,对方冷冷的呵着。 叶春闲踉跄着,整个人都扑到了那人的怀中,对方的手不轻不重的揽住了她的腰,冲力之下,小脸狠狠撞上了一具坚实有力的胸膛。 “姐姐!” 与此同时,一个娇软好听的嗓音,惊叫起来。 “嗷……” 一旁的成潘,只觉手腕都要被卸掉了。 “我的手……” 酒瓶落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痛惨了,然后再惨,也没有眼前同时出现两个“叶泉”这么震撼可怕。 脚步声越来越密切,当那个和叶春闲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出现的时候,旁边迅速围上了许多的人,将女孩儿众星拱月似的围在了中间。女孩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叶春闲,水汪汪的大眼里迅速凝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姐姐,真的是你?” 她一叠声的叫着,暗地使劲的想要把叶春闲从年轻男人的怀中扯出来。 看着蛮让人感动的姐妹重逢。 可是…… 和她语气不符合的,是她的动作,从外面看着无比温软的动作,却只有叶春闲知道她捏着自己,使了多大的劲儿。 叶春闲痛的头皮都有些发蒙了。 这是…… 怎么回事? 变故太快,叶春闲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头顶上方,传来一把很稳的青年音,清淡好听的落了下来:“原来是泉泉的姐姐。我说泉泉今儿个来了,怎么这么安静。”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聒噪喽?” 众星拱月的娇俏少女拉不动人,垂下的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阴霾,却是双手叉腰,不服气的撒着娇。 “想太多了。” 年轻男人微笑说着,略有不舍的松开叶春闲。 他容貌清朗,气质温雅。 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居上位者的从容气度。 只是…… 看着叶春闲时,眼底掠过一抹饶有兴味。 当这两人一出现,原本热闹的酒,登时更加热闹起来,分明这么个不打眼的地儿,一下子涌上了许多的人。 “泉哥,这真是你姐啊?长得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家尽出美人胚子!” “姐姐有男朋友了没……” 周遭闹哄哄的奉承声,挤做堆了。 每个人都挤着往前,七言八语的,费劲心思想要拉些近乎。 看着在奉承,其实一门心思都指着太子那跟高枝呢。 本就困的难受,又差点儿经历次血光之灾,好容易见着叶泉,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先被一群不相干的人围上了。叶春闲怀孕这么久以来,就属今天最不舒服,她孕吐本来一点儿不明显。 这会儿可好,秀气的眉越拧越紧,喉中翻涌着一股恶心。 “哇!” 小姑娘张嘴一吐,稀里哗啦,也不知吐到了那儿。 “嗯?” 清淡好听的男嗓,淡淡的往上一挑。 刷的一下,方才还吵嚷嚷的地儿,瞬间安静的秋风落叶,连跟落针的声音,都清晰得不得了。好家伙!所有人只顾着往前挤,凑近乎,却从没想过叶春闲会吐。她站的位置,又恰好离太子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