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樊希经不住疲倦的侵袭,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尼尔斯一夜没睡,在这种地方,两个人中总要醒着一个放哨,这个人自然是他。 他是男人,他肩负重责,义不容辞。 夜,并不漫长,到破晓也就短短的四个小时,不过两百多分钟。眨眼即逝。 目光落在她脸上,素颜,但气场依然在,还是女神,还是高高在上。 他撩开她的头发,乘机将手指在她眉眼间划动,描绘出她脸部的轮廓,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 她说,这是她最丑的时候,因为没有化妆。 但是,他却觉得是她最美的时候,因为没有伪装。 她的妆容,是她的面具,越是精致,越是假。 他将她的千纸鹤拆了,上头是她的地址,中英文都有,还附带着电话号码。他扫了一眼,也只需要一眼。 阿富汗是他们的交点,之后,也许就是背道而驰。他会去找她么? 心里的答案很明确,是否定的。 她要的是一个满足**的男人,可以是任何人,只要合她眼缘。 他要的却是一个填满心的女人,不可能是任何人,必须相爱交心。 两个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没有将来。 他将写着地址的纸片揉成团 ,扔进了烟灰缸,和烟头一起。 过了一会儿,天开始破晓。 尼尔斯推醒樊希。 她头一沉,一下子惊醒,睁着一双黑眼,带着一丝迷茫。 “喊你看日出。” “……” 她无语,闭上眼继续睡。 尼尔斯再度将她喊醒。 樊希暴躁地扯了下头发,怒道,“你到底想干嘛?” 他脸上依然淡定,“沙漠中的日出,恢弘壮观,一辈子,也许只能瞧见一次。” 樊希还没完全清醒,没力气和他争辩,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塞在嘴里,嗒一声,点亮。 抽了一口,才找回些精神,抬头望向远方。 第一丝光芒已经破开黑夜的重围,慢慢地展露锋芒,大地万物开始苏醒。 樊希又抽了一口,目光四下游移,突然就瞧见了自己的纸鹤,下场悲惨地躺在烟灰缸里。她皱了下眉头,用两根手指夹起这团被揉皱的纸片,狐疑地道,“为什么扔了?” 尼尔斯面不改色,“不需要。” 她心一跳,无法掩饰眼底的阴鸷,“为什么?” “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车里骤然安静了下去,似乎连温度也降低了几度。 这不识抬举的臭男人! 她樊希是什么人?人们心中的女神!就是她放个屁,都是香的,都会有人来抢。可他却满不在乎。他越是不在乎,她就越是要他在乎。 樊希眯了下双眼,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冷冷地道,“尼尔斯,你故意的。玩得一手欲情故纵。” 尼尔斯扬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她自己去猜。 将烟蒂碾灭,她没再说话。 沉默中,太阳露出了它的万丈光芒,照亮整个沙漠。天地间,被镀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每一厘米的阳光都带来了不同的光影效果,确实美丽。 樊希将注意力转到车外的地平线上,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全神贯注,仿佛在朝拜什么神圣的景物。 随着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沙漠变成了金红色,在它的光芒下,显得寂静而孤凄。 她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转动车钥匙,一下踩住了油门。瞬间将朝阳下的沙漠甩在了身后。 *** 回程的路十分安静,什么也没发生。 车开进基地,刚停稳,马克就冲了出来。一手一个熊抱,将两人一把勾住,叫道,“我刚向上头申请了救援,准备去找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樊希被他掐得透不过气,伸出手指,在他腰间重重地戳了一下。 马克怕痒,立即松手,嗷嗷叫了起来,“fancy,你干嘛?”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马克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尼尔斯的汗衫,光着一双腿。每走一步,都风光无限,惹得早锻炼的兵蛋子眼睛发直,头脑发晕。再转头一看,马克更加震惊,头儿的状况也没好去哪里,就上身一件上衣,下面一条内裤,同样的大腿光溜溜。 内啥。 昨晚……樊希终于把头儿给睡了??? 这消息太劲爆,他有点消化不良,结结巴巴地一个劲儿地问,“你,你和fancy,你们俩……你们俩是不是?” 尼尔斯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别乱想。” “那你的裤子呢?裤子去哪儿了?” “在车里。昨天我掉进了流沙,樊希将衣服绑起来,连成条,才把我从流沙中拖出来。” 马克看了眼车子,忍不住追问,“你俩真的没有那个?” “没有。”斩钉截铁……的谎言。 马克松了口气,同时又摇头,“可惜了。” 尼尔斯没空理他的胡说八道,大步朝自己的宿舍走去,见状,马克忙紧跟其后。 “所有人都撤回来了?” 马克道,“撤回来了。” 尼尔斯问,“伤亡如何?” “村长和他带来的人,伤亡惨重,没死的人,都暂时转移到了我们的战地医院。这几天,弗朗克又得忙了。” “过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具体向我报告一下。” 马克敬了个军礼,“是。” 尼尔斯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衣袋里似乎有什么。 他心一动,掏出来看了眼。 黑色的……蕾丝花边。 马克见他脸上风云变色,便好奇,“什么东西?” 他又塞回去,平静地道,“没什么。” 马克不折不挠,心中好奇爆棚,“我怎么觉得是女人的内裤?” “马克。” “什么?” “你这眼神不行,得去配眼镜了。” “……” 尼尔斯回到自己的宿舍,把门关上后,才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是樊希身上被他撕烂的内裤,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塞进了他的口袋。 *** 看见樊希回来,南雁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问,“fancy,你没事?你一夜未归,我去找马克,可是他说要天亮才能出动。我急死了。” 樊希性子冷,对于南雁的关切,没有多大反应。甩掉她的手,道,“我没事,你多虑了。” 南雁左右瞧了瞧,确定她没事,这才松口气。担忧下头,好奇上头,她问,“你昨天是和尼尔斯在一起吗?” 樊希点头。 换下他的汗衫,找了件干净的衣服出来换上,一转身,见南雁还在身后看自己,便问,“你是怎么脱身的?” 想到昨天那起爆炸,南雁就余惊未定,拍了拍胸脯道,“幸亏我跟着马克,才逃过一劫。” 樊希扬眉,“你怎么会跟着马克?” “他来叫我吃东西。” 樊希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估计马克喊不来她,就去找南雁。 “爆炸之后,你们怎么撤退的?” “没有立即撤退,当时有人偷袭,于是双方大大开火。我很怕,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所以具体怎么回事,并不清楚。后来,枪声停了,马克过来拽着我上了车子,我一路都浑浑噩噩的,自己怎么回来都不知道。” 樊希点头,“那弗朗克呢?” “我不知道,昨天回来后,就没见到过他。” 樊希捏了捏鼻梁骨,道,“我很累,想睡一觉,你能让我单独静一静么?” 闻言,南雁立即应声,“你好好休息。我去饭厅,中午再回来。” “谢谢。” 等她走后,樊希爬上了床。 也确实累了,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想。 *** 这次爆炸事件,连带村长在内,一共死了六个,重伤九个,轻伤七个。 现场很可怖,尸体血肉模糊的一团,有的只剩下了一些残肢。听到消息,家属前来认领。死的都是壮丁,家里的脊梁骨倒了,只剩下老弱妇孺,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一时间哭声震天。 战地医院接受一批伤员,人满为患,为了确保基地的安全,只好将伤病员暂时转到村庄里的诊所,同时派遣了一部分的军医护士过去。 人多眼杂容易乱,尼尔斯向上级领导报告后,出动了十多辆装甲车来增援。于是,设置关口、重兵把守,诊所一下成了要地。 爆炸发生的时候,尼尔斯不在现场,但他需要了解事情的始末,便让马克向他报告。 马克道,“前后一共两次爆炸。第一次爆炸在男生教室,我们听到动静后,立即冲出去查看情况。等我们走出屋子后,第二次爆炸随即响起。” “前后相隔多久?” “大概也就五分钟左右。” “贾米尔他们在做什么?” “吃饭。当时他们有人想出去看,但被我拦住了,谁知第二次爆炸就把他们给炸了。” 尼尔斯不语。 马克问,“怎么了?” “一直以来,恐怖分子偷袭的目标是我们。一个德国士兵100美金,而我们这里至少十个人,如果全炸死,作案者可以分到上千美金,这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经他这么一提醒,马克也觉得奇怪。 “但对方却设了个圈,把我们引出去,说明他不在乎钱,而且目标非常明晰,就是这些阿富汗人。” 马克忍不住叫道,“这不符合逻辑啊。他们为什么要去炸这些可怜的村民,他们几乎一无所有。” 尼尔斯抽了口烟,目光有些犀利,“并非一无所有。他们有一块罂粟地。” 一块罂粟地,那背后代表了多少利润,不言而喻。 马克顿时恍然,“贾米尔和我们合作后,答应交出这块罂粟地,塔利班受到了威胁,所以想要杀一儆百!” 他点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不希望组织起本地军警队,这会造成更大的威胁。” 马克击了下掌,道,“好家伙,所以干脆将人炸死,一死百了。” 尼尔斯道,“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在,为什么对方明明可以将我们一网打尽,让我们蒙受更大损失,却反而有的放矢地绕开了我们。” 马克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尼尔斯道,“那人一定对我们非常了解,甚至可能就在我们之间。他知道炸弹安装在哪里,也知道引爆方法,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当时就在屋里,想跑出去却又不想让人起疑,所以先引爆了第一个。等大家注意力分散后,再去引爆第二个。二是,德国士兵里有他不想动的人,所以他只能选择完成一半任务。但不管是哪个解释,他都是……内鬼。” 马克吓一跳,不可思议地低叫,“内鬼?” 尼尔斯不假思索地点头。 他忍不住问,“是谁?” 尼尔斯沉默,在没找到证据前,不想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