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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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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将尽,天色将明未暗。    皇帝寝宫灯火通明。    楚辰长身而立,服侍的太监小心翼翼地为他换上礼服。这是为天亮后皇帝加冕之礼准备的服饰。一转眼,小皇帝就已十四岁,加冕成人之后,温珏这个“辅政大臣”也无法阻止他亲政了。    礼服层层叠叠,无比厚重。楚辰几乎动弹不得,面上却无丁点不耐之色,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这沉甸甸的威严权势似乎要把少年那单薄的肩膀压垮,可他必须得撑着,因为他明白,如果没了这东西,他会死无全尸,又或生不如死。    终于更完衣,太监瞅了瞅他的脸色,躬身退下了。楚辰侧头,内室一名妇人从屏风后走出,仔细打量了一下楚辰,轻轻为他整理衣襟,轻笑:“皇上当真俊俏。”    楚辰也露出一个笑容,这平素老成的少年皇帝唯在母亲面前会显得孩子气。于太后轻声道:“皇上,明天就是最后了,我们忍了这么久,总算到时间了。”    大将军于震回朝,皇帝登基加冕,之前埋下的影子也终于开始动作。虽然颇费周折,这一天总算来了。    楚辰闻言,神色一肃,“此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朕已命千机卫待命。”他低低垂眉,露出个锋利的冷笑,“朕倒要看看,温珏是有三头还是六臂,能把这局势扳回来!”    于家蛰伏数年布下的天罗地网,却似乎没出任何差错。    天亮,楚辰华服高冠,行加冕之礼。    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只有在加冕成人之后,才能名正言顺的亲政。不过大家都清楚,名分和实权是两回事,哪怕楚辰名义上亲政了,如果温珏不放权,那仍是一场硬仗。    桓安这两天其实早已戒严,权斗到最后,恐怕就是兵戎相见的下场。这一点,楚辰也清楚。    温珏突如其来的“病”,似乎就成了打破这一场僵局的最好契机。    是的,温珏病了。    最紧要的关头,这位丞相大人却卧床在家,没能参加楚辰的加冕之礼,也没能做出更多的布置。失了这枚主心骨,蠢蠢欲动的羽林军与桓安驻军也只能按兵不动,把守丞相府,与楚辰派出的千机卫遥遥对峙,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楚辰就在这风雨飘摇的平静中,顺利完成了加冕之礼,正式亲政。    似乎也只有在这种时候,那位驻守边关常年不归的于震于将军,才能风光回朝——当然,这也确实是打了胜仗,名正言顺地凯旋。这一回可是声势浩大,老远,桓安西城门拥堵一片,把守城门的士兵不停把欲要进城的平民往外赶:“散开!先散开!你们走其它城门!”    大将军回朝,不能怠慢。士兵态度有些急躁,推搡之中,一名少女被绊了一下,惊呼一声向后摔去。    她背着背篓,背篓里放的是吃食糕点,本是做好了拿进城卖的,这么一摔,如果摔到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背篓里的东西就完了……    少女脸色苍白,一时急得要哭出来,可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侧过头,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牢牢托住了。    托住她的那双手尤其的稳,甚至没让她背篓里的东西洒出来一丁点,托了她一下后,又轻巧地在她肩膀上一拍,少女不由自主顺着那力道稍微前倾,就发觉自己已经重新站稳了。    她晕晕乎乎,回头看一眼帮了自己一把的人,讷讷道:“多谢。”    那赫然是个少年,身材纤细修长,青衣劲装,江湖人打扮,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    “没什么,这里不太平,你还是换个城门走,路上小心。”少年声音柔和,他头上戴着一个大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少女偷着眼瞄,只看到了他尖尖的下颌,以及唇角一丝温和的笑意。    那笑容看得她脸忽然红了,一句话忽然冲口而出:“那个……你怎么称呼?”    少年有些意外,侧头微笑:“你可以叫我竹均。”    等少女晕乎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少年身后才传出一阵轻笑:“你把人家小姑娘迷得魂都没了。”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也做江湖客打扮。少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师父。”    青年笑:“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啊。”    这师徒二人不被允许进城,倒是丁点不焦急,轻松地聊天闲扯。少年远远看着城门前那声势浩大的队伍,若有所思,忽然皱眉,俯身贴地,听了一会儿。    “怎么了?”青年垂头问。    少年站起身,神情稍微严肃,轻声道:“这附近有军队。”    青年扬了扬眉,笑了:“你猜,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将军凯旋而归,圣上加冕亲政,都是大大的喜事,既然是喜事,自然少不了宴席。    是夜,帝大摆筵席,宴请群臣,除了卧床病倒,实在无力参加宴会的丞相温大人,其余臣子都没有拒绝的份。哪怕成安再三推脱,仍是没抵过小皇帝屈尊亲自来请,不得已赴宴。    宴会办得盛大,皇帝兴致颇好,不停赐酒。皇宫里酒香弥漫,闻者皆醉。    即使是逐渐飘落的雪花,似乎也不能冲淡这热闹。    紫宫城中灯火通明,紫宫城外寒夜如铁。    夜深,大雪簌簌而落,覆盖全城。    早已宵禁,不知为何城门却未关,有铁甲鱼贯入城,训练有素向城内行进。长街戒严,街上唯有无声无息前行的士兵。一人躲在小巷的夹缝之中,等士兵尽数通过,才探出头来看一眼那支带着杀伐之气的队伍,无声跟了上去。    这人头戴斗笠,赫然是今日被阻入城的少年。他的师父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入夜的桓安,本应是灯火通明,今夜除了那军队以外,仿佛只有这师徒两个人是醒着的。    两人小心地跟在士兵身后,看到了这支队伍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大宅,高悬的牌匾上写着“温府”二字。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齐齐向这个方向聚集而来,简直要把这偌大的丞相府邸围个水泄不通!    少年遥遥看着那个温字,脸色忽然一变,按了按斗笠,一猫身子,整个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身后的青年文士见状摇了摇头,无声一叹。    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士兵人数不少,并且军纪严明,少年绕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了进府的突破口。他的身手轻灵敏捷,伏在草丛里,本在等待进府的时机,忽然察觉前方出现一阵骚动,他抬头,也怔住了。    只见那辉煌府邸内骤然传出了刺目火光。大火熊熊而起,围在府邸外待命的士兵也乱了,开始本能地后退。    少年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许多,趁着士兵无暇他顾,他丁点不迟疑,寻了个空当,飞快攀上院墙,轻轻松松进了温府。    火势分明才起,却见风就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整座府邸几乎都笼罩在了火海中!少年心里大急,在火海中狂奔四顾,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府里空无一人,竟已是座空宅!    少年下意识地松一口气,正打算离开,环目四顾,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地方。    不远处一间石屋孤零零地立着。少年呼吸急促,不顾周围热浪焦灼,冲上去开那石室的门!    纠缠了半天,始终破不了那门锁,少年扬眉,拔剑灌力劈了上去,过得片刻,门开了。    他一眼望进去,满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东西,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石屋内陈设简单,空无一人。    少年有些失望,这时大火带来的烟气大了起来,他低咳一声,忽然在石床床头,看到了一枚玉佩。    少年无声惊呼一声,一把将那块玉佩拿在手心,细细摩挲。他颤着手拿出怀里另一块玉佩,和这块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于是他的手抖得更厉害,有些仓皇地抬起头,看到了石床左侧的墙上,分外隐蔽的地方,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说是划痕似乎也不恰当,这些痕迹有的是用毛笔蘸墨写的,有的是用工具划的,有的颜色暗红,仿佛是用鲜血写就的,有的潦草,有的深刻,有的工整,每一道似乎都不一样,密密麻麻占了半面墙。    那是一个人在最绝望的孤独与幽禁中,用以记录时间用的。    一千多道划痕,代表了有一个人,在这间石室里,度过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少年如遭雷击,头上的斗笠一时没戴稳,滑落了下来,现出被斗笠遮挡的一张俊秀面孔。    他正是一年前被送离桓安的温洺筠!    温洺筠心头一团乱麻,握着那块玉佩,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呆了一会儿,才听见窗外有人咳嗽一声:“快出来,你想烧死么?”    温洺筠如梦初醒,声音有些发紧:“师父,这……”    窗外站着的青年人,也就是销声匿迹多年的谭先生眯了眯眼:“我们先出去,此地不宜久留。”    是夜,大雪中的一场大火,将显赫一时的温家烧成了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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