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结束亦或开始
夜晚的泰山少了几分威严庄重,更添了几分神秘。 陈尔终于爬到了山顶,站在最高处往下看去,无数的云雾飘散在半空中,下面是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看起来郁郁葱葱又清新可爱。 灵玉站在他身边,也跟着朝山下看去。 山顶的风很大,将她手臂处披着的披帛和衣角吹起。 银色的披帛在她身后飘荡得高高的,就像夜空中洒落的一片星辰。 “没想到人界的景色居然这样美。” 陈尔依然盯着山下,“你说,我爬到泰山上来,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灵玉不解其意。 陈尔又说,“你只是说,找个高处,半夜操作,就能打开通道。” 他的语气好像有点担忧,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担忧的神色,分明十分的乐在其中。 “泰山会不会太高了点?” 灵玉眨了下眼睛,“怎么会。” “泰山不是人界圣地吗?挺好的啊。” 陈尔便抬起了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好。” 泰山被古人视为“直通帝座”的天堂,成为百姓崇拜,帝王告祭的神山,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 陈尔想,他今天也算是好好地装了回笔,能在这泰山之巅离开。 虽然比不上古人封禅,但是于泰山飞升,好像也算件极好的事情。 陈尔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发现它好像比刚刚看起来更圆了一点。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陈尔突然有点紧张了,心中的喜悦和不安各掺一半。 也许是因为对未来的未知,也许是因为对这人世的眷念。 想到这里,陈尔忍不住愣了愣。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应该是无法抵抗时间的侵袭,人会老去,会生病,会死亡。 但是人无能为力。 不仅是人,就算是神是仙也是一样。 没有谁的生命是永无终点的,人有死劫,仙人有天劫。 渡得过去也许能多活一段时间,渡不过,就只有消失于天地间了。 陈尔离开这个人间,能事先安排好所有事情,能安顿好禄氏,安顿好水氏,也能安顿好所有人。 但是他知道,就算他有一天真的能再次回来,也许再也看不见他们。 这大概就是自己所牵挂的。 陈尔抿了抿嘴,看着夜空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山顶上的风越来越大了,灵玉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化回原形,为你打开通道。” 说着抬起双手,风将她的袖袍吹起,飘飘宛若仙人将去。 一个法决的手势还没掐出来,陈尔就突然开口和她说话。 “你觉得我还能回来这里吗?” 灵玉扭头看他,想了许久才道,“可以。” 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她亲眼见过一样。 陈尔问她,“为什么。” 灵玉说得理所当然,“因为我相信。” 陈尔突然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灵玉便迅速地在手中掐出一个法决。 然后她的身影慢慢地变得透明,然后幻化成一块玉玦悬在陈尔眼前。 陈尔抬头看着眼前的玉玦。 玉玦上繁复的纹路逐渐发出微弱的亮光,在泰山的顶上照出一片光芒。 然后光芒越来越盛,陈尔不由地眯起了眼睛,迎着刺目的光芒,倔强地盯着那块玉玦和这个世界。 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圈以那块玉玦为中心扩散开,然后迅速地化成一个大圆圈。 而陈尔也逐渐适应了这个光芒。 他目测了一下,这个光芒大概刚好能够让他通过。 陈尔伸出手,玉玦就从光圈中自动掉落下来,安放在他的手中。 他掂了掂手里的玉玦,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光圈发笑。 “你说,会不会有游客刚好在山下拍到了这一幕,然后发到网络上,说他看见了外星人?” 玉玦里发出空灵婉转的嗓音。 “若你是修道的人,就能在周围布下结界防止被人看见了。” 这个意思是怪他不是修道人咯。 陈尔笑着挑了挑眉,“如果真的有人拍到了这一幕,我希望他能把我的脸拍得帅气一点。” 再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夜空和过去的几十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星星好像也不算太多,月亮也不是很圆。 城市里的车很多,交通很堵。所以陈尔读书工作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自己开过车。 工业发达的地方空气质量不好,工业不发达的地方生活又不够快捷便利。 房价很高,结婚成本很高,普通人需要付出很多才能过上安逸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会舍不得呢。 陈尔迈出去的脚顿了顿。 泰山的风可真大啊,陈尔这样想。大到,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陈尔伸手撕下一片衣角,然后弯腰捧起一柸土,放在衣角里包裹好,再郑重地放在兜里。 陈尔慢慢地迈步走进那个光圈。 “我很好奇,我去了那个地方,能不能混个公务员啊?” 毕竟他可不是经过传统修炼方式来的,而是天降馅饼。而且非常好运地没有被馅饼砸死。 这应该能说明,他不仅运气爆棚,应该还能找棵大树。 像通灵玉珏这样的好东西,应该不是谁都有的。说不定还和太奶奶有什么很深的渊源呢。 想到走后门,陈尔的思维顿时就活跃起来了。 灵玉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你当然是有籍位的!”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说的话吗?” 陈尔的声音顿了下,脚步却没停下,他迈了一只脚进那光圈里。 然后答道,“嗯,你说你要我成长成为一代食神……” 说实话,当时陈尔是真心的认为那时候的“系统”是个好高骛远的…… 但是现在…… 陈尔似乎回味过来那句话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食神?” 灵玉的声音很肯定。 “当然,因为只有食神还有籍位。” 陈尔:“……” 陈尔已经完全走进那个光圈里了。 光圈在迅速缩小,陈尔的声音却还在远远地传来。 “其实,我也相信。”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光圈骤然消失,陈尔的声音也跟着不见。 泰山之巅上重回平静,似乎连风都变得小了不少。 两颗脑袋从一片草丛里冒出来。 看装束像是登山爱好者之类的。 他们两人相对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片惊讶和不可思议。 “……你刚刚看见了吗?” “……你也看见了?” “外……外星人?” “应……应该是……” “握草!那不是发了!我们发现外星人了!” “……可是我没拍照录视频,你呢……” “……” 番外卷 陈尔番外一·传闻 传闻中,天界新来的食神功力无比了得,只需一道麻婆豆腐就能引得近千年来没有尝过人间美味的东华帝君连连赞叹,并且欲罢不能。 须知天人本就是不需要食五谷的,因为他们本就是不死之身,早已辟谷,就算不吃食物,也不会觉得饥饿。 所以天界的食神大都只是一个虚职。 食神在天界和其他神仙一样,只需要享受人界香火,然后偶尔处理一些公务即可。 可是最近天界新来的这位食神却大不相同。 他似乎对厨艺一道十分讲究,不仅选材特殊,更有独到烹饪手段。而且他的审美奇高,明明只是一道菜,落到他的手里却成了一件艺术品。 其菜色美貌程度堪比天界仙娥,更有甚者,普通仙娥也是无法比拟的。 更别说那些美味佳肴散发出来的香气,任凭有多深的道行,一样得口水直流。 于是,多年不曾食过人间烟火的天界也开始菜香四溢了。 一到用餐的时候,食神的府邸就会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神仙。 神仙也是人修炼而来的,美食怎会不受喜爱? 这一日,箕伯刚在人界北面施风结束,匆匆返回天界。 才穿过天门,正欲驾云往食神的府邸飞去,就见一名貌美小仙娥急忙朝他挥手。 箕伯本来是不愿搭理她的。 他向来是个面冷严肃的,别说是天界的仙娥了,就算是其他仙君见了他,也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根本不可能主动凑上来说话。 箕伯的脾气又臭又硬,就算其他人硬凑上来说话,不论对方品阶地位,箕伯都是看心情打发。 心情好了,就点点头,心情不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更别说今天他还急着要去食神的府邸。 箕伯正打算无视她,直接驾云而去。 那小仙娥却已经冲到他面前了,手里提着一只翠绿的小竹篮,里面装满了水灵灵的荷花,看起来像是刚摘的。 没等箕伯开口说话,小仙娥就问道,“仙君可知,这食神府邸怎么走?” “食神昨日交代我守在瑶池旁摘了荷花,今日送来,可是我找不到路。” 箕伯看了那小仙娥一眼。 她应该是刚刚被提拔上来的,看服饰,品阶应该还比较低。所以对天界很多地方并不熟悉,不知道食神的府邸也是正常。 不过,既然是帮食神送食材的,箕伯自然愿意帮这个忙。 于是他只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跟着罢。” 便头也不回地朝前飞去。 小仙娥愣了半晌才急忙跟上,箕伯驾云的时候犹如神鸟,仿佛脚下生风,速度很快。若不是小仙娥跟得紧,恐怕早就被甩下了。 两人飞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在一片彩云之间瞥见了一座若隐若现的府邸。 府邸并不算大,可是周围却聚集了许多人。 丝毫也不比天界的盛会差。 小仙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阵仗,顿时显得有点胆怯。 但是随着箕伯的身影落在地上,脚下的云雾一散,周围的谈话声顿时就小了大半,甚至有不少人直接闭嘴了。 箕伯慢腾腾地往前走,那些原本围在府邸门口的仙君就自动散开一条道来。 小仙娥连忙紧跟着箕伯的脚步。 这时,府邸的大门轻轻打开,一名衣着整洁的小童走了出来,头上的两只总角活泼可爱。 他童声朗朗,“今日食神有请风师箕伯。” 说罢便对着箕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他仙君听了连连叹息摇头,可是又不敢多说什么,于是纷纷告辞离去。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箕伯抬脚走进府邸大门,即使脚步如风,却也不忘对那小童说,“你家仙君倒是好玩,竟然敢去摘那瑶池的荷花。” 说完,人影就消失在门口。 小童便摇头晃脑地看向门口呆站着的小仙娥,挥手让她进来。 小仙娥似乎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回神。 “刚刚那人就是风神箕伯?” 小童抓了抓头上的黑发,“对啊,怎地,不像吗?” 小仙娥心想,怎么会不像,和传说中一样黑脸。 只是,听说箕伯和这天界里的谁都处不来,就连几方管事的帝君也说不了他。 怎么,这样难缠的人,居然会和食神有交情? 小仙娥想不明白。 那小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一边笑出两只酒窝,一边像学堂里背书的童子一样摇头晃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不是,那就两顿美食。” 陈尔番外二·荷花 箕伯走进正屋厅堂的时候,陈尔正歪坐在榻上,慢悠悠地喝一杯水。 因为空气中并没有茶叶的香气,只有一股沁人的水汽,所以箕伯断定那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见箕伯走过来了,陈尔也没有半点多余的反应,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嗯,你先坐。” 箕伯也不觉得陈尔怠慢了他,因为他知道,不管来的人是谁,陈尔都是这副模样。 箕伯在陈尔身边坐下,然后发现榻上的小几突然多了一只陶杯,颜色暗红,摸在手心里还有点微微的硌手,感觉并不精致。 杯子里注满了透明的水。 屋子里的光很足,并不是烛光,而是从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光线柔和且穿透力强。 箕伯能明显地看见光束打在杯子里,穿过透明的水,洒满了杯底。杯中的水轻轻晃动着,便一片波光粼粼,水波仿佛是天河的河水,亮如明镜,洁如白玉。 他端起水杯,将水饮尽。果然沁人心脾,并且齿颊生香。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菜?” 箕伯把玩着手里的水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尔看向外面,语气慢腾腾的,“食材未到,再等等。” 箕伯想起刚刚跟着他一起来的小宫娥。 又想起了她篮子里的那些荷花,似乎那些沾在荷花上的露珠,此时还在他眼前一颤一颤的。 过了一会儿,小宫娥终于来了。 这座食神府邸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足够她走一阵了。 她微微喘着气,红着脸,把装满荷花的篮子递给陈尔。 陈尔咧嘴一笑,“多谢。” 小仙娥顿时显得更加羞涩,扎着总角的小仙童在一旁暗暗偷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箕伯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那篮子荷花上。 他可不明白,一篮子荷花能做什么吃的? 他可不像那百花仙子,每日喝喝花露就能填饱肚子。 而且,这些荷花还是瑶池来的荷花。 想到瑶池,箕伯原本严肃的脸就更加紧绷了。 他跟着陈尔朝厨房转去,顺便问道,“你怎么拿了瑶池的荷花?” 瑶池是归于西王母的领地,也是西王母的别院。 西王母因为地位崇高,身份特殊,所以天界众人都不敢轻易拜访招惹,更别说去她的瑶池里摘花了。 这些荷花那一朵不是孕育千年才开花的? 难道就这样随便摘来做菜? 陈尔稍稍停下脚步,望向还站在大堂里的小仙娥。 “这可是西王母赠送的,不信你问她,她是瑶池的仙娥。” 箕伯连忙看了过去,小仙娥还在看着陈尔的背影,乍然被这么一问,一时间是又羞又窘迫,便连连点头。 箕伯便和陈尔说着话走进了厨房。 小仙娥连连轻轻呼了口气出来。 “我送仙娥出去罢。”小仙童虎头虎脑地蹦了过来。 小仙娥最后看了一眼陈尔离去的方向,才和小仙童一起离开。 厨房里,箕伯依然目光不离陈尔手中的荷花。 “别看了,我拿着荷花来是要做荷花羹的。” 陈尔把篮子里的荷花都取出来,一片一片地摘下花瓣,放在一只小竹筐里,用清水洗涤干净,然后才轻轻地铺上一层花瓣在煮粥专用的紫砂锅里。 再把淘洗干净的米全都铺在荷花花瓣上。 剩下的荷花花瓣就一股脑地全放进去了,然后浇注上从荷花上收集起来的露水。盖好砂锅的盖子,点燃灶里的柴火就行了。 陈尔做完了这些,拍了拍手,就要往外走。 箕伯连忙叫住他,“就这样?” 陈尔摊开手,“当然,不然还要怎的。” 箕伯皱了皱眉,看了看陈尔,又看了看灶上的锅,终于还是松开了眉头,跟上了陈尔的脚步。 “我以为会更复杂些的,那我们需要等多久?” 陈尔伸出一个手指头,“大约一个小时……” 他顿了顿,觉得箕伯这些上古留下来的神仙恐怕是听不懂一个小时是多久,于是他改口道,“半个时辰。” 箕伯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复又微微皱眉,“这也太久了……” 他并没有埋怨陈尔的意思,确实只是单纯地觉得时间太长了,毕竟他是风神,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陈尔语气悠闲,“慢工出细活。” 他走在前面,微微侧头问箕伯,“你可不能白吃我的饭。” 箕伯点头,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卷竹简递给陈尔。 “这是早年在下界仙山无意中取得的一套剑术,我觉得威力不错。” 陈尔接过看了两眼,顿觉满意,便笑眯眯地收了起来。 箕伯想起刚刚的荷花,一时好奇,就问陈尔,“瑶池的荷花一向不是不准摘的吗?” 陈尔抬起下巴,“因为我送去了一份荷花酥,西王母觉得不错,我就顺便要了一些荷花。” 箕伯扭头看向陈尔,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瑶池那位可是许久许久没有尝过人间烟火了…… 何灵玉番外·他山之玉 无论过去多少年,何灵玉都能清楚地记起,她第一次见着陈尔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第一次见陈尔是在她还年幼的时候。说来也很奇怪,何灵玉已经忘记了那时候她到底是多大的年纪,也忘记了是在什么地方。 她只记得那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应该是冬天,阳光很薄很薄地铺了一地。南方的冬日似乎比北方的冬日更冷一些,即使穿着厚厚的衣裳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何灵玉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和堂兄何之凯一起去拜访一位亲戚。 长辈们走在前头有说有笑的,何灵玉和何之凯因为走得慢就被落在了后面。 何之凯年幼的时候和长大的时候一模一样,说话絮絮叨叨的,又带着点固执的天真。何灵玉小时候却和长大后大不相同。 何灵玉小时候似乎比长大后稍微活泼些,虽然骨子里的清冷孤傲一点都没变。 那时候何之凯不知道在和何灵玉争论什么问题。何之凯虽然话多,却从小就不擅长与人争论,所以被何灵玉一阵抢白,呛得面红耳赤。具体是在争论什么问题,何灵玉已经记不太清了,仔细想了想,大约是关于冬日树叶为什么落,又或者是小动物为什么会冬眠。 何灵玉口齿伶俐,说话又快又急,何之凯说不过他,顿时就急了。可是大人们都走在前头说说笑笑,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的异常。 何之凯便重重地哼了口气出来,然后扭着下巴望向前方,十足十的受气包模样。 何灵玉裹着红色的大棉袄,穿着红色的毛呢小裙子,脚踩一双白色小皮靴,站在一片耀眼的雪光里头。看见何之凯这副模样,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想取笑他几句,就看见何之凯的目光突然一怔,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何灵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一年轻男子穿过一排积满雪的松树,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脚下的积雪踩得“嘎吱嘎吱”。 冬日的阳光虽然又薄又浅,可是这时候积雪甚厚,日光只轻轻地在积雪上打了一层,便能折射出十分耀目的雪光。 男子虽然朝他们迎面走来,可是雪光太盛,何灵玉一时竟看不清他的相貌。 只能看见男子肩宽背阔,身形修长而挺拔,行走时和他身后积了雪的松树一样好看。 他穿过那排松树的时候,肩膀不小心撞上了一枝缀满积雪的苍绿色松枝。那松枝轻轻一颤,便抖了大片雪花下来,落了不少在他的肩头。 他却并未在意,脚步慢腾腾地朝前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何之凯面前。 “请问,这个方向是去市中心的吗?” 也许是因为在和小孩子说话的原因,所以他的语气放得很低,嗓音温柔而清亮。涓涓而来,就像春日里刚刚破冰的溪水。 何灵玉看着他,眼里带着好奇。似乎还刻意将他上下一阵打量。 何之凯伸手指向背后,“对,就是这个方向。” 他轻轻地笑了,又道了谢。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何灵玉还没有收回目光。 年轻的男子突然停住脚步,微微侧头,下巴和鼻尖被白色的雪光一映,顿时散发出如玉的光泽。 “快点跟上去,你们的家人要走远了。” 何之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拉上何灵玉,急匆匆地朝前跑去。 何灵玉终于收回了目光,少男少女的笑声远远地传来。 似乎隔了这么多年,何灵玉还是能听见那个笑声一样。 以至于后来再见到陈尔,何灵玉依然忘不掉他穿过那排松树,轻轻走过来的模样。 苍绿的松枝上,雪花压得很低很低,白色和绿色的搭配,给那个茫茫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特殊的生气。 而陈尔的目光,就像松枝上的雪花,带着淡淡的清冷之气,又蕴涵着勃勃的生机。 就像现在的冬日一样。 何灵玉看向窗外积雪的松树,阳光落在上,顿时泛起了一片雪光。 她忍不住眯了眯双眼。 家人过来敲她的门,“灵玉啊,饺子煮好了,快点出来吃!” 何灵玉有那一瞬间的晃神,原来就算她改了自己的名字,家人还是习惯了叫她灵玉。 即使改了户口本上的名字,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她当年听见陈尔叫那个人名字的时候,回到家里后,固执地改了一模一样的名字。 就算名字一样又能怎样。 此玉非彼玉。 何灵玉突然笑了笑,门外又传来了声音,“快点啊灵玉,再不来就要凉了!” 何灵玉最后再看了一眼窗外。 那枝堆满积雪的松枝终于不堪重负,发出“咔擦”的响声,从枝头折断,跌进了雪地里。 何灵玉扭过头,拉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