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缺少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一念过来找陈尔。 “客人想见见你。” 陈尔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擦干净嘴才去了餐厅。 林少枫等得有些焦急了。 一见陈尔来，马上就站了起来。 嘴唇有些颤抖，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尔伸手请他坐下。 然后自己也在林少枫对面坐下。 和他说话，“你觉得今天的食物还合你的胃口吗？” 林少枫很坦诚，“非常好吃，你的食物，有魔力。” 陈尔低头看了看桌子上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盘子。 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林少枫深呼了口气出来，总算平复了心情。 他仔细想了想，捋清楚想要说的话。 才开口道，“我看过你的直播节目。” “你是我见过，做菜最细致的中餐厨师。” 陈尔很平静地道，“你过奖了，我见过一些粤菜和江南菜系的厨师，手艺比我精致十倍不止。” 粤菜和江南菜系都是出了名的精致细腻。 陈尔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比较喜欢偷懒的人，最细致这个词他是谈不上的。 林少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陈尔纠结，而是接着说，“我觉得你身上有种工匠精神。你对待食物很认真。” 虽然知道对方猛夸你，绝对是没什么好事，但陈尔还是笑眯眯地接受了对方的夸奖。 林少枫夸了陈尔半天，才终于扯入了主题。 “每个开餐厅的厨师，都希望自己的手艺能够得到认可。” “米其林餐厅几乎是代表了国际美食的主流。” “你，对米其林餐厅有什么想法吗？” 林少枫表情很认真。 陈尔还是刚刚那个笑眯眯的表情。 “米其林餐厅也算是目前国际上对美食评价最专业的机构了。” “不过，我本人对米其林餐厅没什么想法。” 林少枫听了这话，明显很意外。 陈尔这说的是他内心的实话。 米其林在国外的影响力也许不错，但是对于大部分华夏人来说，或许它的参考力度还不如某某美食点评app。 他觉得米其林确实很专业，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去追求这个评价。 陈尔认为，对美食最有力的评价是食客的嘴。 而不是什么美食评价机构。 米其林愿意给他的餐厅评价，他就坦然接受，不愿意给，陈尔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美食一向和文化习惯紧密结合。 陈尔认为，跨越文化背景的美食评价，并不客观。 美食评价是一件比较主观的事情。 一个人不喜欢的食材，就算做得再美味，在他心里也是难吃的。 同理，不同国家和地区，评价美食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 米其林如果不能用华夏的习惯来评价一家餐厅，那么他的权威性就有待考量。 但是，就目前来看，要米其林做到这一点，并不实际。 陈尔告诉林少枫，没有必要强求这些。 “太过追求别人的评价，只会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得不偿失。” 林少枫愣了很久。 才动了动嘴唇。 “可是，不通过米其林，中餐永远无法站在国际的舞台上……” “如果我们能和岛国一样，把每道菜的做法都精致到每一个步骤，我们就能达到米其林的标准了。” 岛国的菜就是以严格要求的精致做法获得国际认同的。 所以岛国也是最早有米其林餐厅的亚洲国家。 林少枫有点激动了。 “我觉得我们也能做到这一点！” 陈尔觉得自己今天的耐心真是大大的好。 他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刚刚吃饱了撑的。 于是他对林少枫说，“日餐的特点就是精致和对食材处理的严格要求。” “就连煎鸡蛋饼，都要要求薄厚一致，大小不变。” 陈尔记得之前有个关于日餐高手的纪录片，里面的主人公，手艺传承自他的父亲，他连煎鸡蛋饼都需要学习三四年，就是为了保证每次煎出来的鸡蛋饼都是一模一样。 “对食材严格要求是件好事，但是我个人并不欣赏这种做法。” “我还是提倡随心所欲一点，我觉得食材的处理就是要顺应自然。” “太讲究食材，反而有点本末倒置了。” 林少枫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点。 陈尔最后说一句，“我做厨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习惯。我不会为了得到一个评价，而抛弃我现在的习惯，去学习别人的方法。” 陈尔说完就起身要离开。 林少枫在他身后喊道，“你的名气已经有了，不出一个月，米其林的人就会来找你！” 如果陈尔的做法不符合米其林的标准，这个机会就白白失去了。 陈尔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提前祝愿他们能够有好运气，两个月之后能竞拍到一个坐席。” 沈一念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要给陈尔鼓掌了。 说得对，就算米其林真的要来人，也得先在拍卖会上打败那么多竞争对手才行。 沈一念把林少枫送出餐厅。 林少枫的助理小周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怎么样？”小周凑到林少枫面前问他。 “这家餐厅的老板答应采纳你的方法吗？” 林少枫久久没有回应。 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不错。” 他始终记得刚到米国的那一年。 几乎他身边所有的外国人对中餐的印象都是油腻，不卫生，不健康，廉价。 但是反观亚洲其他国家的美食，日餐或者韩餐。 都是精致，细腻的美食。 他觉得很不公平。 他从来不觉得中餐不如其他美食。 他想改变这种状态，他想其他人知道，中餐也是精致的美食。 于是他努力了很多年，终于在米国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中餐厅。 可是门庭冷清。 大部分外国人都觉得他的定价太高，他们也不愿意付出时间去等待一道美食。 生意几乎快做不下去。 于是他改变了策略，他开始学习西餐的做法，把西餐的做法糅合在中餐里。 慢慢地，餐厅的生意越来越好。 可是，他依然觉得自己做的中餐好像缺少了点东西。 至于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他到现在依然不是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