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味辛
第二十五章:味辛 商流沙动了下唇,没有继续跟乔樾侃。 真让他装扮如穆斯林? 那恐怕走在路上会更招人耳目。 她惯常低调,不喜张扬。 他这张脸她看了太多年,过去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他的脸和“跃龙号”挂钩,大概也是“国家形象”的一种。 商流沙突然觉得人潮中该离乔樾远点儿,不然麻烦。 *** 店里的汤食味道浓郁。 细长的面卷成团,泡在骨汤内,上面飘散着几片青菜叶和肉沫,卖相并不突出,看起来很家常。 费因格吃得快,商流沙动筷速度也不慢。 最慢的那个,反而成了乔樾。 他没说话,空气里散播的是身后不远处的那台电视机里传出的他的声音。 他进食的速度更慢了些。 听自己如汇报般说话的感觉,有些糟。 ** 会做这个访谈,不是乔樾的本意。 首席潜航员秦衍谢绝出镜。 他和周徐深身为后生想逃,就没那么容易。 深潜事业需要推广,让更多的热血青年投身其中。海洋那片广阔的领域也有更多的奥秘可以向世人展示,需要有人发声。 但跃龙号下潜纪录的创造是很多人耗时多年的心血,并非三两人的功绩。 无论是他还是周徐深,都不希望独享那些赞誉。 终于这个时段的专题新闻节目结束,进入广告,不知道是店里的某位顾客还是店主,换了台。 乔樾视线依然没转向电视,但能听到此刻电视节目播报的娱乐新闻。 里面提到了一个名字——许惊蛰。 乔樾抬头看商流沙。 她没有什么反应。 他满意。 ** 喝完一口汤,商流沙抬首。 乔樾在侧身看她,她能感觉到乔樾的视线。 她没选择对视,因为此刻她用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那个小荧幕里的一个人。 那个站在舞台上为自己的作品站台的导演商陆。 他气势内敛,和乔樾近乎一样的朗眉星目。 聚光灯下,他身上没有时光打磨的沧桑,更多的是光年流转沉淀下的质感。 吸睛、耀眼。 很男人的那种人。 前后不过几分钟,这父子两个,出现在同一台电视机内。 明明是近到不能更近的距离,实际上又远到不能更远。 *** 该说点儿什么。 可此刻商流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世界上比男女关系更为复杂的,就是商陆和乔樾的关系。 男女关系她尚且不擅长,更别提后者。 在商陆面前,她敢试,但在乔樾这里,她谨慎。 僵了三秒没动,最终商流沙轻敲了下桌面转而对费因格说:“你得到的那个地址,给我。” 费因格吞下最后一根面,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便签:“姐,能不能等明天再去?” 他称呼“姐”,自带一种乞求的意味。 商流沙接过便签,直戳:“你怕其实不是,又要重新大海捞针地找?” 费因格没动,默认。 他背光,脸隐在暗处,显得更为颓丧。 “怕是人身上最多余的情绪。所有即将发生的,都不会因为你怕而有任何改变。”商流沙站起身,“如果不是,你就可以早些开始下一次寻找,也就意味着,你可能能早几分钟找到。懂?” 费因格突然出手拉住商流沙的手臂:“不止怕不是她,我还怕这次是她。我已经很多年没做过哥哥。流沙姐……我怕她不会喜欢我。还可能,她已经有了另一个哥哥。” 费因格的声音越来越低,商流沙没挥开他的手臂,反而拍了下他的手:“小费,这世上没人会嫌爱多。” 她指了下乔樾,以身示范:“这男人在我左右很多年。我兄弟很多,不缺哥也不缺弟。没嫌过这个多余。” 乔樾旁听了这对话好一会儿,此刻差点儿被呛。 她就像他不在场般任意对别人说起他。 不嫌多余? 他该深感荣幸? 他笑,他的确深感荣幸。 **** 只有五层高的居民楼静静地立在夜里。 商流沙从费因格那里拿到的地址,就在这独栋楼内。 昙县人睡得早,有夜生活的不多。 此刻他们车停在楼下,视野之内能见到的灯光,除了来自车畔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之外,剩下的都来自这栋楼顶楼五层仍亮着的某扇窗户。 他们要找的302,已经全黑。 让费因格在车内坐着,商流沙推门下车。 她在前面走,很快乔樾跟上,紧跟在她身后。 这老楼没有楼门,楼道狭窄,仅涂了层水泥,经过多年的磕碰,台阶已经不算完整。 声控灯也是坏的。 一晃一晃的灯光亮了没几秒,楼道重新彻底地陷入黑暗。 商流沙的脚刚迈上二楼平台,突然跟在她身后的乔樾箭步蹿身她身前,牵着她往前走:“跟着我。” 商流沙略微抗拒,他的语气,就好像是要牵个怕黑的小孩。 她快步上前:“乔樾,我不夜盲,看的见。” 身前的乔樾突然刹停,商流沙步速加快之后,猛地撞在乔樾肩上。 力反弹到她身上,她身体微微后倾,乔樾适时伸出一条手臂,勾住她的腰身:“不跟我,就是差点摔下去这结果。现在老实了?” 满目黑暗中,乔樾一笑:“依赖我,感觉应该还行,试试?” 商流沙借着他的力道重新站直身体:“自立惯了,难改。” “不用改。你这样就挺好,没什么要改的。” 商流沙的目光瞬间带着质问。 乔樾重新牵起她继续上楼,她这次没挣,他这才解释:“我会有很多时间不在你身边,我不在,你自立。我在,靠我。” “呵,嘴够溜,套话学挺快。” “人聪明。” “我可能忘了说……喜欢话少的男人。” 乔樾挑眉:“话少?你是这么看我的?我保持。” “……” 你不如变哑。 商流沙拒绝交流。 *** “不敲?” 两个人站在302门前,乔樾问商流沙。 商流沙:“扰人睡眠罪大。敲了等人开门破口大骂,还是冲出来拿菜刀剁我两下?” 乔樾不置可否:“那上来做什么?” “换个环境,车上窝了两天,闷得慌。”她摸口袋里的烟盒,掏出来,抽了一根出来。 乔樾没阻止,摸出清早所购的一个打火机,摁开,蓝色的火苗扑出来。 商流沙的指夹着烟,没动。 乔樾的火往她烟上靠,示意她抬高一点:“高点儿,点着累。” 商流沙动了下手。 乔樾的火凑上来,点烟。 他的眉眼低垂,侧脸的弧线好看,在她眼前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而又耐心的模样。 她看得认真。 火星在烟一端蔓延,乔樾关火的同时,突然将烟从她手中夺走。 夺得姿势强硬而又坚决。 他吸了口,又将烟挪出唇侧,止不住呛咳。 商流沙看他:“别逞强。” 乔樾嗤一声:“戒掉。” 一时安静,只有烟圈在不断地扩散。 直到乔樾又咳了一声,商流沙才告诉他:“我这人固执、顽固、听不进去别人劝,没戏。” 乔樾将烟摁灭在一旁的坚石上,突然伸出手臂,一只扣在商流沙腰侧,另一只扣在她脑后。 他的一系列动作很快,如他夺烟那般迅速,不容拒绝。 他的唇碾下来时带些艰涩的味道。 发苦。 还有些辛辣。 他在她唇瓣上碾了又碾,将唇舌之内他的气息渡给她。 商流沙僵硬着没动,眼神里含着清醒的警告看着他。 乔樾没恋战,很快还她唇以自由,问她:“什么味道?” 他不等商流沙答,就告诉她:“苦的,难吃难闻的。” “商流沙”,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平静而又郑重其事地叫她,“你不戒,过些天我在海上想起你,是苦的。” 商流沙捏着冲锋衣口袋里的烟盒,她比乔樾更冷静,这才解释:“不是要抽。我点一只,等它燃尽熄灭。” 乔樾看她:“你保证。” 她脚微掂,凑到他脸畔,咬回去。齿压在乔樾柔软的唇瓣上一秒便松开:“我保证,永远不会苦。信我?” 她亲上来那刻,乔樾明显意外。 她离开,他的唇还没从被她咬的感觉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