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 如果说，刚刚身体里还有一丝温度的话, 那么, 这会儿, 是一丁点也不剩了。 坐在逆风飞驰的摩托车后座，石如水抬起冰凉到麻木的手指, 拢了拢身前的衣服。 软绵的布料碰撞到指腹的触感，有那么点儿不真实。 正如, 他此刻的心情。 二十分钟前，他的干儿子在他怀中被人劫走。 十分钟前, 他把自己的儿子交给邻居后匆匆下楼。 五分钟前, 他打了一通势必会颠覆他一生的电话。 如今, 他急速奔赴的地方, 亦是那个他曾千方百计逃离的、把他凶悍玩弄于鼓掌的恶魔的怀抱。 但是，他没有退路。 放眼K城, 没有人能比那个人更加位高权重。 无论是财权定乾坤的明面上, 还是在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暗面, 那个人都堪称K城第一大亨，即便他近些年并不在K城主事，但是, 这丝毫不能撼动他在K城的地位。 而那个人，便是石如水从十九岁开始跟了五年的金主大人——高天祎。 石如水是个孤儿, 又恰恰是易被人窥觊有着神秘器官的双儿。 尤其又长了一张天生丽质到精绝无双的面容, 和自带风情的妖娆身段。 这注定他的路比常人崎岖, 但也注定他比别人更容易走捷径。 而高天祎就是在他在人生最崎岖的一段中，唯一一次选择的捷径。 于是，五年的时间，他在高天祎的掌控下，从坚毅到柔弱，从绝望到天堂，再跌回地狱。 五年里，他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任由主人采撷开凿的宠物。 近两千个日子，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清洗养护，时刻以最美的姿态，迎接始终不知归期的主人。 然后，再以残破的身躯，恭送那人离去，日复一日…… 直到，他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他才恍恍惚惚的想要从宠物变回人。 可是，那个人给不了他作为人的尊严，所以他逃了。 时间转眼即逝，从石如水和高天祎相识开始，已经八年了。 石如水第一次感激命运，让他认识过高天祎这么个大人物。 如今，他心系干儿子小命，没有心思回顾过往，更没有心思去想，见了这个人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甚至会迎来怎样可怕的惩罚。 以那个人暴戾恣睢的个性，不可能轻易放过一个私自逃离的宠物，而他，此刻只能不断的警告自己：去了之后，听之任之。 听之，任之。 而石如水心目中的暴君，悍虐的本性此刻已经在隐隐爆发的边缘。 就在两分钟前，高文泽跑进会议室给他汇报石如水要来见他的时候，高天祎的眸子随着他手中钢笔的断裂声，由火热到冰冷，再到此刻嗜血的红，吓得大会议桌两旁的高管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是，高天祎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后，动作近乎自残的把颈间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带毫无章法的拽下来，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又发出两声瘆人的咔咔声。 高天祎干事和干人不一样，在公司，他一向西装革履，韬光养晦，很商人。 但作为天辰地产多年的众高管，还是有闻高天祎私下的冷酷本性和雷霆手段。 如今，高天祎毫不遮掩的爆发开来，无人不被震慑。 连一向跟在高天祎身边，深知他脾气的高文泽都不由得心一紧，为记忆里那个纤弱娇柔的小人儿深深担忧。 高天祎硬生生的克制住自己起身的动作，冷声命令：“下去，人一到，立马带过来。” “是！”高文泽连忙应和，并保持躬身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独立包装的湿巾，手指颤抖着递到高天祎面前。 高天祎没看人，接过湿巾，高文泽的身影从余光里消失，他才不紧不慢的打开湿巾，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杀意：“继续！” “是。”销售部经理心有余悸手动找到刚才的报告内容，连忙接着往下汇报：“本月整个东区地皮的销售量是12顷，销售额是……” 从细芮处断裂的钢笔，少量喷出的墨汁倒是没有溅在高天祎的手上和身上，但是高天祎的食指被断裂的瓷边扎的鲜血肆溢。 他打开湿巾后，高大的身子向后一躺，眯眼，那白衬衣裹不住的冷硬肌肉块在布料下徐徐律动，肆无忌惮的彰显着主人的强悍，很有视觉冲击力。 高天祎身材伟岸，古铜肌肤，长相霸道。 一米九多的身高，一张如雕刻般的脸庞虽说是少有的俊朗，但就像他身上无法遮掩的铮铮如骨的肌肉一样，绝非是电视荧屏上看到的温润儒雅。 真正的高天祎，即便闭上眼睛睡觉，也是强悍的、威武的，让常人退避三舍的雄狮。 八年前，石如水第一眼见到高天祎，也是害怕的。 那时一个不经意的对视，就让远离高天祎的石如水，忍不住往后缩一脚。 只是，当时的石如水做梦也不敢相信，他会和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有所交集。 并能够爬到他床上，无数次在他身下承欢，并为他生下一个小双儿。 石如水更想象不到的是，第一眼，高天祎就已经对他燃起了狩猎的兴致。 从南区到东经圈绝非一段短暂的路程，即便石如水坐的是最快的摩的。 他感觉用了一个世纪之久后，终于，当摩托停到K城最高楼天辰地产集团大门口时，他快速跳下后座。 他的动作是灵敏的，可是早已失去知觉双腿根本撑不住他的身体，就当他整个身子向后跌他闭着眼睛迎接疼痛的时候，却猝不及防的跌入了一个软绵的怀抱。 “如水。”身后传来的是高文泽温柔中带着惊喜的声音，“真的是你。” “谢谢。”石如水的腿脚仍有些失感，他扶了把高文泽的胳膊尽快站好，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颤着腿向前，递给摩的师傅，边道：“高秘书，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高文泽情不自禁的跟随石如水的步伐，身子前探，目光濯濯的打在他脸上，笑道：“如水，你还是叫我文泽，要不然怪别扭的。” 石如水不置可否的拍了下发麻的大腿，看了一眼高文泽，就转身快步往公司大门走去：“我现在能见高总吗？” “呃……”原来，石如水的淡漠疏离，不是他的错觉，高文泽喉头攒动了一下快速解释：“他在开会，不过交代，你一来就让我立马带你见他。” “……”石如水眼底飞快滑过一丝惧意，语气尽量平稳：“有劳了。” 高文泽比石如水大三岁，是高天祎的表弟，一毕业就跟在高天祎身边鞍前马后。 八年前，石如水跟高天祎之后，高文泽按吩咐给他安排住处、保姆等，对他也算不错。 打交道久了，后来，石如水拜托高文泽帮忙照顾下莫含的工作，之后，他就在高文泽的要求下，叫他文泽哥了。 高文泽和高天祎一点也不像，个头比石如水高不多，身材稍胖，有个不甚明显的啤酒肚，据说给高天祎挡酒挡出来的。 性格看上去也和高天祎不像，一点儿高天祎身上的匪味痞气都没有，总是笑口迎人，一副烂好人的样子。 至于是不是烂好人，呵呵，如果不是石如水亲眼看到过他一脸狰狞的断人手臂的话。 高文泽带着石如水进了高天祎的专用电梯，进去后摁下50层，深吸一口气，望着石如水道：“如水，三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说真的，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儿。” 石如水一直眯眼盯着电梯上数字跳动的显示屏：“……谢谢。” “咳，”高文泽的目光越发灼热，石如水狐狸般眼睛是时间难寻难觅的漂亮，诱的他的声音不由得更加柔缓：“如水，你……你三年前去了哪里，怎么会、怎么就突然离开了？” 石如水听罢，良久后，睫毛颤动了一下，眸底涌现一层浓烈的悲怆：“……突然想好好活罢了。” 高文泽的喉咙像被人猛地掐住，再也发不出声来，只能怔怔的看着石如水的美艳绝伦的侧脸，恍恍惚惚带他走往那间高科技多功能会议室。 站在会议室门前，高文泽犹豫了一下。 石如水扫了他一眼，咬咬牙向前一步，抬起瘦弱的胳膊，纤细的五指摁在门上…… “如水。”高文泽沙哑着喉咙飞快道：“当年……祎哥发很大火，你小心着点儿。” “……”石如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力推开厚重的木门。 他有得选择吗？！ 会议室里。 三十名高管正在高天祎式的高压气氛之下，个个绷紧神经听着上了年纪的副总裁做数据总结。 可是，石如水推开那层阻碍后，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精准的对上了高天祎看过来的目光。 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石如水迎着那双令人畏寒的眸子，在门口微微颤抖，像是历经了冬天的残叶，在春风下轻颤地倔强的不愿落下。 只可惜，高天祎狠戾的狼眸，绝非有春风的半分温暖，甚至比寒冬的风更加冷酷。 “！”高天祎抬手打断仍沉浸在报表中的副总裁，眯眼定定的望着石如水的既熟悉又显陌生的脸庞，沉声命令：“都出去！” 会议室的门不小，能轻松同时三人进出，石如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三十名主管就从他左右鱼贯而出，除了他们路过他身边带起的风，扇动他微长的发之外，仿佛那一处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他的眸子还如推开门时，一霎不霎的看着景高天祎的方向。 他的目光里最初是怯懦，有挣扎，又从恍惚到镇定，从坚毅到哀求，复杂的难以形容。 这并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大约有两分多钟。 以前，石如水从不敢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高天祎眯起的幽暗的眸子，变得越发危险。 即便是以前抱着石如水做的时候，他捏住石如水的下巴逼他睁眼看他，石如水都尚且不敢！ 他会像只小奶猫一样，怯懦的用眼神哀求他，偶尔在泪水朦胧中才敢多看他一会儿。 如今，果然是翅膀硬了！ 等最后两个高管从石如水左右走过，他飞扬起的发又服帖的落在他腮边儿，高天祎的眸子才犀利的闪动了下，语气霸道如君王般：“过来。” “……”石如水手心不由得攥了攥，感受到一抹冰冷的湿意后，毫不犹豫的抬脚走向恶魔。 走往深渊。 其实，面对高天祎，石如水怎么会不怕。 几乎看到高天祎的一瞬间，他就感到小腹抽疼，感受到他的手臂，他的大腿被凶悍的捏住，然后在残忍的力度中痛不欲生。 所以，他在走，但他感受不到他在动，他几乎是用意念在靠近那个令他惧怕的王者。 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离高天祎的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关门声，石如水才如梦初醒的顿在距离高天祎的两米之遥，瑟瑟发抖。 下一刻，高天祎高大的身躯猛然将他笼罩在暗影之下，接着，他的细腰被大掌禁锢住，在高天祎的单手斜拎中，腰间一疼，一阵眩晕后石如水被放到了厚实的红木桌面。 这便是他和高天祎之间的悬殊，不仅在力量上，哪一样他都注定不是高天祎的对手。 远远不是。 从一出生，便注定！ 隔着微薄布料传来的触感，让高天祎不由得蹙眉。 他手心的温度不算很热，但是石如水身上的温度可以说是非常冰冷了，冷的不像是一具生命体。 他目光促狭一眯，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撕开石如水右肩的衣料，直到看到那瓷白肌肤上有他的烙印，他的心才猛地跳动了一下。 是他的石如水。 紧接着，高天祎弓身再一次加深了那两排，永远不会消失的标记。 直到，熟悉的血香味，取悦了他的味蕾。 再一次被高天祎弄疼，石如水失焦的眸子终于聚拢起一点儿星光，慢慢回过神来，惊恐也随即从那乌黑的眸子深处浮现出来，再努力也无法掩盖。 他怕这个人，怕了整整五年。 还好，他努力没让自己一直颤抖下去。 当空气都染上鲜香的味道，高天祎才从石如水肩头抬起头，用比石如水脸还大的手掌握住石如水整个纤细修长的前颈，两指掐在他腮帮左右，抬高他低垂的小脸，半眯的眸子阴鸷的望着他，声音森冷：“石如水，你特么的还挺敢的！” 说走走，说来来，是嘲弄他的权威吗！ “……”当呼吸不得，石如水只能颤下睫毛，张大眼睛失神的望着冷笑的高天祎。 对了，他要，听之，任之。 只是，他无法控制不因哭泣而溢出的生理泪，颤颤巍巍的从眼角滚落出去。 “……”高天祎眼底不经意间滑过一丝疼惜，石如水妩媚的狐狸眼犹如天生对付他的武器，他喜欢看那里面散发出的如小鹿般的怯懦，着了魔的爱它在他动作下裹着水光的失魂妖娆，却又总是抵不住那目光中散发出的哀求。 他曾经就因为这双会说话的漂亮眸子，在欲求不满中，放过这个人无数次。 而今天，高天祎残忍的盖住了这双盈满泪光的眼睛，不去看。 狠心的感受石如水因迫切需要呼吸，而传来的震颤。 可是，目光之下，还有那微微喘息着的、美丽的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的薄唇…… 高天祎终于忍不住俯身，火热的唇贴上石如水毫无温度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