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5.献礼
“除了温玖, 都给你！”萧豫扔下这句话, 用力一甩马鞭，骏马飞驰而去。 围场中鸟惊兽走，茂密的树林中马蹄声一直没有断绝，而时不时还有烟火射上天空，那表示有猎物被射中了。 每次烟火升上天空，都是传讯的小兵跑来报告, 猎物是谁射中的。 温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萧墨的成果, 按照他这样的速度, 他的名次只会跟以往一模一样。 他难道真的一点儿输赢的想法都没有？ 温玖选择押他，纯碎是因为想给他创造机会。 永和帝在培养他, 悄悄给他培植势力, 但他永远这样无声无息，不争不抢, 试问, 有几个人敢放心大胆把身家性命赌在他身上。 尤其是在萧豫如日中天的情况下。 上辈子，萧墨最终没有成功上位, 便是因为在永和帝病危之时，那些人都在观望风向，不敢大胆跳出来支持他。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永和帝传位给萧墨的诏书最终没有出现, 所以萧豫成了最名正言顺的皇帝。 永和帝太忌惮镇国公的势力, 齐妃更是生性谨小慎微, 萧墨又不显山不露水, 如果一直这样，上辈子的失败还会重演。 温玖或许不够聪明，但她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因为经历过，所以要比别人清楚一些。 “看来太子的箭术又有了长进。”关于萧豫的捷报频频传来，永和帝都忍不住点头夸赞。 太子是所有儿子中最让他满意，但又最让他忌惮的。 镇国公的势力太大，严重威胁到萧家的江山，永和帝不想自己百年后大周江山落入外戚手中。 皇后笑道：“弓马骑射是我大周立国之本，太子没有一天敢落下学习。” 永和帝像是欣慰地点点头：“皇后也督促有方啊。” 皇后抿唇微笑，刘淑妃和李贤妃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儿恨得牙痒痒的冲动。 谁不知道每年围猎时，还有一个镇国公府的世子秦栋会搞鬼，他有时候惊扰一下猎物，就能让晋王和六皇子一无所获。 他们觉得秦栋可恨，是因为秦栋本身实力就很强，但这样故意扰乱对手的人，晋王和六皇子加起来派去太子那儿的，只会比秦栋更麻烦。 所以永和帝对这种事情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每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永和帝偏头看向温玖，笑道：“珍珠押了楚王，但现在看来，楚王胜算不大啊。” “既然押定了楚王，我就愿意相信他到最后一刻。” 温玖不急不躁地说。 “哈哈哈哈。”永和帝一阵大笑，“还是珍珠心胸宽广！” 此时在广袤的树林中，弓箭破空而出的呼啸声此起彼伏，马蹄声由远而近，停住时带起一股血腥味。 “镇国公世子今年收获颇丰啊。”曹安贵转头一看，秦栋的箭筒已经空了三个，他的箭很少射空。 “哪比得上太子殿下。”秦栋笑嘻嘻的，对于第一争不了，但第二第三他还是有实力竞争的。 晋王和赵王的实力，他一向不怎么放在心上。 萧豫射中一头精壮的公鹿，神情看起来还算轻松，他回头漫不经心地问：“萧墨那边怎么样？” “你就这么小心眼，温玖随便押他，你还非得跟他比个高下？”秦栋不怎么把萧墨放在眼里，原因不是萧墨不强，是萧墨一无所有，他强有什么用？ 当然，弱就更没用了。 “我问你他怎么样，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萧豫懒得看他一眼，策马继续上前去。 秦栋骑马跟上说：“他还能怎么样？跟以前一样啊，我跟他一样大的，年年看他都是这副德行，从没变过，他那实力，比赵王肯定绰绰有余，比晋王就不好说了，要比你我，恐怕没得比。” 萧豫哼了一声：“不见得。” “你还看好他？”秦栋大吃一惊，“你开玩笑的？” 曹安贵落后一步说：“殿下其实是怕嘉元公主输了钱不开心。” “女人嘛……不开心只是一时的，哄哄就好了。”秦栋心里无所谓，他还没遇到过哄不好的女人，就算贞洁烈女，只要他想，也就时间问题而已。 “这话可千万不能在殿下面前说。”曹安贵笑着说，“世子爷您还是多关注楚王那边，看他有什么动静。” 秦栋心说我关注萧墨不是有病吗？但嘴上还是满口答应，等离开时，也没往萧墨那里去多看一眼。 等长达三个时辰的狩猎活动即将接近尾声时，楚王萧墨的成绩也没有太扎眼，但比起往年，成绩恐怕要好一两名。 “楚王已经尽力了。”齐贵妃没有表现失落，依旧和往年一样微笑着。 永和帝说道：“看来楚王今年排在第五，是长进了一些。” 皇后道：“只怕珍珠不开心了。” 说完笑着看了温玖一眼，温玖确实不太开心，难道萧墨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输赢吗？他打算一直低调下去，一直等着命运给他裁决？ 再过两年，永和帝驾崩，他就完全处在被动的地位了，他对皇位完全没兴趣吗？ 这些想法，温玖不敢表现在在脸上，只是嘟着小嘴说：“还有一会儿呢。” “没事，珍珠输的钱，母后都给你垫上。”皇后一点儿都不在乎萧墨的成绩，只要太子是第一名就好。 “母后怎么知道楚王一定会输呢？”温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失落。 “还有一刻钟都不到了，他现在再怎么追赶，也赶不上去的。”皇后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得宠的齐妃，言语似乎意有所指。 齐贵妃假装没有听懂，柔和地对皇后笑了笑。 温玖也想没有机会了，她的这次赌博就像一个玩笑一样，没人会当真了。 砰！砰！砰！…… 忽然，树林中接二连三升起了烟花，看台上的人一时之间都噤声了。 “是谁手气这么好？”李贤妃忍不住说，心想若是赵王该有多好？ 永和帝也看的兴趣大起，吩咐一旁的太监：“立刻去打听，是那些人打中了？” 太监急急忙忙跑出去，再急急忙忙跑回来，气都喘不上一口就说：“回皇上，是，是镇国公世子……” “秦栋吗？”皇上稍微回忆了一下，刚才发射了那么多烟花，若都是秦栋射中的，他岂不是要问鼎第一还绰绰有余？ 太监又说：“镇国公世子打中了两只，其余都是，都是楚王殿下射中的！” 温玖霍然站起来，惊喜道：“真的是楚王吗？” “回公主，确实是楚王殿下。” 许多人当场愣住，还好此时比赛已经结束，王孙公子们陆陆续续返回。 随行去记录的锦衣卫也回来，把所有人狩猎的结果呈给永和帝过目。 温玖本想凑过去看，但永和帝只看了一眼便哈哈笑起来：“楚王拿了第二名，但和太子之间也只差了一只猎物而已。” 所有人都震惊，原来看似孤僻冷漠的楚王，实则深藏不露！ 温暖就一听第二名，不对啊，她方才一直算着萧墨的猎物，算上后面那几次，他的猎物应该和萧豫持平才对。 怎么莫名其妙少了一只？ 温玖刚想开口，有人已经先她一步了，是一向爱看热闹的刘淑妃说：“皇上，臣妾方才一共听到十次烟花响，镇国公世子打到两只，那剩下八只都是楚王的呀，算起来，和太子殿下的猎物一样才是。” “是啊，臣妾也觉得奇怪呢。”李贤妃也跟着附和，自己的儿子反正争不了第一了，那就恶心一下皇后和得宠的齐贵妃。 齐贵妃一向低调隐忍，在后宫总是处处让步，此处闻言也说：“兴许是弄错了，楚王的箭术哪比得上太子？” 温玖想说楚王的箭术比起太子可是不遑多让，现在这个年纪的萧豫，还不是萧墨的对手呢。 永和帝听他们吵闹，便说：“等他们过来询问一下，都一清二楚了。” 很快，众位皇子们走上观礼台来行礼，温玖一抬头，看见走在最前面的萧豫臭着一张脸，好像极力压制着怒火一样。 他本来就是个暴君，喜怒无常一点儿也不奇怪。 温玖再去看萧墨时，发现他右手垂在身侧，衣袖上有一片暗暗的血迹，上胳膊有一块地方好像被什么割破了，一眼就能看出受了伤。 狩猎大典只以打猎为主，向来不会发生争斗，萧墨是怎么受伤的？ 齐贵妃也看见他的伤口，但只是轻轻捂住嘴巴，没有说话，温玖可忍不住，站起来说：“楚王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因为受伤，所以没有拿到第一？” 她这话说的委婉，没有直接怼那个下手伤人的人，反而直指名次的事情，听起来好像她只关心楚王狩猎的排名。 “怎们回事？”永和帝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问。 “微臣该死！”秦栋跪下来，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是微臣不小心，在狩猎时没有看见楚王殿下，一时失手伤了殿下，请皇上责罚！” 失手？ 鬼才信！ 温玖知道秦栋的箭术有多高明，除非他想，否则怎么可能存在没有看清楚而失手的情况？ 但他主动请罪了，永和帝虽然生气，但镇国公的面子不能不给，便说：“既然是失手，朕也不罚你了，不过伤了皇子，你要向楚王好好赔礼请罪。” “是！”秦栋答应。 “等一下！”温玖忽然开口，她看到萧墨受伤，心里本来就不高兴，“我想问秦世子，楚王狩猎的地方有随从扛着锦旗跟随，你是怎么长的眼睛，这都看不清楚？” 这下秦栋额头上的汗水真的滚下来了，本来已经揭过去了，但这嘉元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她要揪着不放，他能有什么办法？ “回公主，真是失手，当时枝繁叶茂，楚王追逐猎物跑得太快，随从没有跟上，我也就没看清楚。”秦栋说。 温玖心里想他必定是故意的，萧豫不会让他这么做，但他为了让萧豫得第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把楚王的手射伤了，他自然拿不了第一！”温玖还是紧紧抓住这一点不放。 秦栋：“这……” “皇姐说的没错。”忽然，萧豫的声音响起来，冷冷的，“因为秦栋失手射伤了楚王，让楚王错失了两只猎物，他才是第一。” 温玖从来没有想到萧豫有这样的心胸，他平时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但对萧墨，他好像从来不怎么宽容，这一次简直破天荒。 她不禁往萧豫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紧紧蹙着眉，一脸阴郁之色，尤其是瞪着秦栋的时候，简直要把他切开。 秦栋成功被他瞪出了一身冷汗。 温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恐怕是秦栋看萧墨最后反击，接二连三狩猎得手，怕他超过萧豫，所以使了点儿卑鄙手段射伤了萧墨。 但偏偏萧豫又不是那等不择手段的奸猾之人，得知自己被人用这种方法保住了第一，当然很生气。 萧豫的心里骄傲得仿佛住着个睥睨人世的神仙，他不会容许有人这样侵犯他的自尊。 看来秦栋要倒霉一段时间了。 “是这样吗？”永和帝看向萧墨。 萧墨这才淡淡地说：“就算没有秦世子，最后两只猎物也不一定能得手。” “你不是瞄准了吗？”萧豫冷冷地说，他向来不喜欢萧墨这种低调孤僻的作风，什么都不争不抢。 萧墨刚想说什么，秦栋马上附和着萧豫的话说：“没错，当时楚王已经瞄准猎物，是我太冒失了！” 温玖喜滋滋地说：“这么说的话，我赢了！恭喜楚王！” 萧墨瞥了她一眼，似乎笑了一下，但眼底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 温玖不禁忐忑了。 “哈哈哈哈！”永和帝意气风发的大笑，萧墨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虽然平时藏在心里，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藏不住了，“楚王的箭术让朕十分欣慰，此次夺得狩猎大典第一，朕要重重赏赐他！” 群臣一看这架势，这是皇上发现了楚王的优点，以后恐怕要重用了，因此也纷纷来恭贺道喜。 这跟温玖预想的结果一模一样，这样子萧墨不至于一直做个默默无闻的王爷，一直到永和帝驾崩前大家才知道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她押了最冷门的楚王，结果赢了一大笔钱，高高兴兴让清心拿着去打赏各宫的宫女太监，大家热闹了一阵。 日近黄昏，几位皇子们狩到的猎物被人整理好运到观礼台下，很快就引起一阵围观和欢呼。 “那是太子殿下的猎物！” “呀！有一头白毛狮子！” “听说太子殿下专门为了猎捕这头狮子，追逐了很长时间，错过了许多猎物，否则这次稳稳都是第一啊！” “太子殿下一个人猎捕了一头狮子，真是太勇猛了！” ………… 很快，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就在人群中传开，皇后从刚才起就板着的面色终于慢慢露出笑容，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无论如何，别人的儿子都抵不上她儿子的万分之一。 “请各位殿下将猎物献上！”祭祀官大声说。 大周一开始是马上民族，男人在外征战捕猎，女人传宗接代，操持大小事务，女人在他们文化里地位比较高。 后来大周先祖入主中原，经过百年慢慢和中原民族同化，女人慢慢退居幕后，但一些尊敬女人的传统就没有消失。 比如狩猎大典之中，最贵重的猎物，通常要献给最重要的女人，成亲之后的男子大多会将猎物献给妻子，未成亲的男子则会将猎物献给自己的母亲。 温玖兴致勃勃看着皇子们按照年龄大小开始将猎物献给母亲或者妻子。 到萧豫的时候，皇后已经按捺不住高兴站起来，准备接受这个骄傲的儿子猎捕的白色雄狮。 萧豫命人将狮子抬上来，虽然已经死去，但那百兽之王的雄姿依旧不减，庞大的身躯透出一股强烈的威胁感，这种感觉，和萧豫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他这么厉害，以后那么难对付，温玖还是心塞塞的。 “这头狮子，”萧豫笑着抬起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献给嘉元公主！” 他说完之后才看向温玖，眼睛明亮，带着一种得意的炫耀，仿佛向所有人宣誓她属于他。 温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迅速涨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温玖努力地回想上辈子，他有没有这么疯狂？好像，好像有……可是那是她求来的。 在他们的婚事议论得如火如荼的那一年狩猎大典，她厚着脸皮问他，猎到猎物可不可以送给她，那样就表示告诉所有人婚事快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