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江道义一手夹着龙鳞一手撑伞,无私地为两位挖地好手挡风遮雨。 鉴真与齐天戈的进度极快,连劈带掘,不出片刻就将地面挖出一个直径三米超过十米深的大洞。 “还要挖多久?需要再拓宽一点吗!”江道义蹲在坑边用喊得才能将声音传下去。 鉴真心中也没有底,但她一停下来,便听那嘶哑的吼声渐大似越发急促的催促,干脆埋头再挖…… 铛! 齐天戈突然感觉剑尖触到一块硬物,他迅速横剑改劈为扫,扬声道,“底下有东西,我挖到了!” “到底是什么?”江道义在地面急切地问,他修为不够高,下去了可就上不来了,只得靠齐天戈现场直播。 齐天戈顾不上回答,他飞快地将硬物表面的尘土剥掉后露出一个锈绿的铜盒,他试着移动铜盒,却摇摇头,“底下被夯实了,动不了,也不知道百年前的人是怎么将这个铜盒埋进来的。” “或许,里面装的是当年那个邪道用来定囚龙阵的法器。”鉴真小心翼翼地想打开它,无奈或许是年岁太久远,盒子开口处已经锈死了,彻底打不开,她见状索性拔出破邪剑直接简单粗暴地用撬的! 面对足以劈山裂石的破邪剑,铜盒虽有着远超同类的坚韧,但这也只代表着它能多坚持一秒,下一瞬便裂成两半。 在铜盒被撬开的瞬间,一股浊朽之气扑鼻涌来,鉴真飞快地捂住鼻子扬袖扇了扇,入目所见是一支鲜红的令旗,上系黄底红边的飘带,旗面则绣着四个金字:【敕召万神】。 这百年光阴令装着旗子的铜盒锈蚀,固定旗子的木托腐朽,然而令旗的颜色却鲜艳如初,崭新得像是刚放入盒内。 鉴真伸出手欲拿起令旗,在她的指尖触到旗面的一刹那,整支令旗犹若被风吹散的灰烬,瞬间褪成灰白碎为粉末—— 齐天戈:“……” 鉴真迅速缩回手,讪讪道,“没事没事,这样……也算是破解了阵法?” 齐天戈停了三秒感受一下,头顶的暴雨还在无休无止的咆哮,他耸肩,“并没有。” “额……那我们再将盒子挪开试试?”鉴真大义凛然地撸出破邪剑比划了一下,朝齐天戈道,“你退后一点,我要开始劈了。” 锵! 铜盒底座面临了与封口一样的命运,整块露出地表的盒子被、干脆利落地削断,现出其下一根雕有蛇头花纹的木柄,鉴真打开手电筒仔细端详,这木雕蛇头部分还涂有朱漆,上有八卦图,蛇口处一颗小小的人头露出,雕工极为精巧。 她握住木柄朝上拉了拉,这一次,并不费力就能拉动,她转过木柄观察,连接着蛇首木柄的是一条有婴儿小臂粗的麻绳,说是麻绳,但细细分辨却看不出材质,触之柔韧结实,绳子的另一头则连接向地底深处。 鉴真试探着将绳子又往上拉了几米,没有拉到绳尾,她再继续往上拉,还是没有……她索性拽着绳子径直踩着坑壁飞回地表,站在洞底的齐天戈摇头,捏着绳子示意依然没有拉到底。 江道义惊叹,“这条绳子也未免太长了。” “不管它究竟有多长,”鉴真熟练地抽出剑,“切断了就行。” 轰—— 这一次,在绳子断裂的那一瞬,脚下的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啸,强烈的震颤令人怀疑整座山脉要彻底崩塌。 吼吼—— 巨大的吼声中强烈得不需要通过语言就能被感染的哀恸与狂喜交加,受尽屈辱折磨的痛楚、重获自由的欢欣喜悦,庞大的精神体所触发的剧烈共情教他们难以自已地鼻酸,情绪随之起舞…… 离山林数里之外的小镇,同样沐浴在巨龙精神体猛烈冲刷下的人们惊讶地望着彼此的面容:“你怎么突然哭了?” “咦?我也哭了吗……” 【将吾逆鳞投下。】 鉴真听到它终于能虚弱地传达信息,依言将手中的青色龙鳞往洞内一扔! 轰隆!! 坚实的大地在这一刻脆弱地颤抖着,仿佛地底正天翻地覆。山石崩塌,林木倒伏,鉴真、江道义与齐天戈艰难地将剑深深插入地面,勉力稳住身形——但很快,他们就不得不拔出剑全力往后奔去。 以他们刚刚挖出的坑洞为中心,四面呈放射状裂开了数十米大小不一的地缝,这些长长的缝隙似没有尽头,一路追逐着他们后撤的脚步直至另一座山脉。 “我的天呐……” 当他们终于能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一头远超于人类对于它的想象的青色巨兽自那方崩裂的洞口腾空而起! 明明是那般庞大的身躯,却蜿蜒而矫健,每一寸线条都流畅优美得不可思议,盘曲游动间,青鳞之下耀眼的金芒涌动着,犹若艳阳下波光粼粼的碧湖,美丽得也远超于人类对于它的想象。 没有人能怀疑它是造物主最心爱的眷族,壮美圣洁,凛然不可侵犯。 这惊鸿一瞥所带来的震撼太强了,以至于数秒后齐天戈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这漫天大雨已经停了。 【炎黄之子。】它不过垂首,头部悬停在了呆呆立在山巅紧盯着它的三人面前,每个人都听见了那直达脑海深层的威压声波。 齐天戈虽然知道龙的存在,但当人类真正直面一头巨龙的时候,那发自灵魂的面对着生物链顶端的战栗,教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蝼蚁之感。 【吾非不知感恩之辈。】巨龙那比一人更高的灿金色瞳孔倒映出鉴真的身影,它的眼皮微垂,眼膜发红,显而易见伤重未愈的疲惫,然而一滴血珠自它胸前缓缓升起,凝而不散,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鉴真心口! 【赠予汝。】 “鉴真!”江道义急唤。 鉴真没有动。 她的身体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定住,连转动眼珠也做不到。 扑咚! 扑咚! 心脏跳动声像是被装了扩音器,在胸腔内激烈的跳跃……她的双眼直勾勾的注视着前方,却又不仅仅只是前方。 她的长生诀本就已近大圆满,这滴能量充沛的龙血直接让她的修为冲破巅峰! 不需要盘腿打坐,也不需要运转心法口诀。 她不过心念一转,意识触角便轻而易举地带着她腾升而起…… 她看到了宾馆内一脸震惊的袁媛,正拉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庄晓盯着巨龙的方向;她看到了镇上的民众们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畏惧地朝真龙顶礼膜拜;她看到小镇外,久久联系不上失踪旅人的亲友们正焦急地联合警方搜寻;她看到了更远的特别行动组总部,组长原仲芳正电话接听她与阿义失踪以来的种种线索…… 她有一种笃定的直觉,只要她愿意,她的精神触角可以扩散到她所想去的任何地方。 心之所愿,无所不至。 鉴真霍然睁大眼,神采回归身体,无形的气劲自她身上爆发! 齐天戈眼明手快地将江道义拉离鉴真身旁,“别太靠近她,她现在估计还没有控制好突破后的力量。” “突破?”江道义惊闻,他缓缓地望向鉴真:“你的长生诀,已经大圆满了吗……” “是的,我已功法大成。”鉴真并无隐瞒,此刻的她面对他时表情安然,容色更接近于神性的平静。这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在这里的是她,又非她的本我。她仿佛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以第三方视角面对他们,喜怒哀乐渐渐离她远去。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碎裂声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像蝉撕裂了茧,像花朵挣脱出了花萼……少女周遭隐隐有无数裹挟着微光的气旋升起,令她所立之处的空气也微微扭曲了起来,宛如正一点点撕开这个世界的位面边缘。 江道义与齐天戈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想起鉴真曾说过,蜀山派第一个将长生诀修炼至大圆满的师祖最后破碎虚空而去。 齐天戈喃喃:“难道这不是传说,是真的……” 江道义唇线紧紧地绷着,努力地深呼吸不让自己失态。 感应到位面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巨龙盘旋俯身:【炎黄之子,可愿同行。】 地上的鉴真抬起头,与空中的王者遥遥对视,她脚下动了动,却又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下意识望向江道义…… 他此刻的表情极为复杂,眼尾通红脸上的肌肉走向往下压着,嘴角却用尽全力地向上扬起,太用力了,以至于下颌角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老实说,这个表情不太帅气,甚至可以说有些丑,但江道义终究还是成功地露出了笑容,“太好了,恭喜你。” 他努力地笑着:“去,你不是想追寻武道巅峰……你去,去更好的世界。” 少女定定地凝望着他几秒,忽而将随身不离的破邪剑递给他,旋身一个腾跃,再一次出现便是在高空巨龙的肩膀上。 吼! 巨龙悠然地一甩尾,载着少女轻捷地直冲入云层! “阿义……再见了。” 风中少女似有若无的呢喃融化在雨后初晴的阳光里。 江道义久久地仰头,在空无一物的天穹上寻找那消失不见的身影,阳光……真的太刺眼了呢。 有温热的水珠滴落在瘠薄的草地上。 他终于伸手挡住眼睛,慢慢地坐在满目疮痍的山巅上。 ——她来时就像一阵席卷他的世界的飓风,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了! 留言红包包等我起来回哈,今早太早起来码文,现在补眠去了…… 我感觉自己真的不能立FLAG…… PS:多谢抓虫!咳……披萨心肠是我的错TAT ☆、终章 游园惊梦(上)、(下) 游园惊梦(上) 像走过一段漫长而奇幻的旅程。 齐天戈怔怔地从天空收回视线, 他怅然地环顾周遭, 原本起伏盘踞着七座山头的龙形山脉已尽数崩裂,目之所及, 地表数不清的龟裂纹路犹如孩童的涂鸦,星罗棋布地占领整座山脉…… 唯一幸免的,便是他与江道义此刻落足的山巅。 “你……还好吗。”齐天戈犹豫着, 将手按在久久沉默的青年肩上,他向来不擅言辞, 搜肠刮肚了许久,只吐出这几个字。 没有得到回应。 齐天戈几不可闻地叹息,就算是他, 面对鉴真的离去在惊叹之余,也无法挥去那深深的失落与惆怅,更何况是与她相恋多年的江道义…… 江道义仿佛静默成一座雕像, 湿润的山风抚过他的侧脸, 只能瞥见阳光透过那长长的眼睫所投下的浓重剪影,掩住了眼底所有情绪。半晌, 他偏过头,“你先走, 我再坐一会儿。” 齐天戈轻轻拍了拍青年日渐宽厚的肩, “我陪你坐坐。” 江道义慢慢摇头, “……我没事。”他忍不住,又仰首望向天空,云去雾散, 经历过连月暴雨冲刷的天空放晴后比任何时刻都美丽,色泽犹如被雨水洗过的碧玺般澄清。他低低的,似对齐天戈又似对自己说:“这一天,我其实已有预感,我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江道义回忆起那个彼此坦诚心声的夜晚,他以成熟男人的姿态郑重地许下承诺:【我拥有的不多……但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自由……我也会笑着送你走。】 一语成箴。 “我知道一切终究会落幕,”江道义尝试着勾了勾嘴角,“只是没想到是今天。”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美好得如坠梦中。 ——哪怕明知这只是一场游园惊梦。 他曾经以为那一天不会这么快来临,他曾经以为……或者说,曾经努力让自己相信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他可以积蓄起足够的勇气,来说再见。 现在,梦醒了…… 他按着胸口,开口让她离开时心脏宛如被一只手狠狠掐住撕扯开来的钝痛逐渐褪去后,只余下盘亘不去的绝望与空茫。 江道义下意识收紧手臂,宛如取暖一般将她留给他的破邪剑紧紧的,紧紧地抱在怀中,冷硬的剑柄贴在他的脸颊,无法带去温暖,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凉。但他舍不得放手,依然用尽全力的抱紧,紧到身体骨骼隐隐迸出脆响,背对着齐天戈再一次道,“抱歉,让我一个人待着。” 齐天戈迟疑着,终于往后退了一步,他有心再说些什么,却也知道在此时不管是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面前的青年在拼命地克制自己,想隐藏他这一生最脆弱的时刻……饶是心冷如齐天戈,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动容,谁都看得出江道义对鉴真的感情有多深,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恐怕也难以在那一刻做到如此地步。 她曾对他说过,在江道义心中,不论何时都将她放在第一位。 真是幸运的家伙啊…… 齐天戈轻叹,不知是羡慕她得以证道,还是感慨着她能被人这般全心珍爱。 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呀…… 倏地,江道义怀中犹如死去一般的破邪剑忽然发出一阵激烈的嗡鸣! 轰隆! 晴空一道白亮的耀光闪过,雷鸣炸响! 江道义心有所感,抱着破邪剑怔忡地慢慢抬起头…… ——“让一让!快让开开开开!” 伴随着长长的音爆呼啸,从头顶传来熟悉得不敢置信的声音。 齐天戈也停下了脚步,惊愕地瞪大眼望向天空。 只见半空中那熟得不能再熟的白色身影正脚踏雷电,身姿潇洒的以S型风骚走位从天而降……不对,好像是自由落体? 此刻正被雷电加身的鉴真并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她下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半空中又没有可以借力之处,她只得尝试着加强精神力,让隐形的意识触角往四面八方尽可能铺展开来,稍稍减缓巨大的冲力。然而更糟糕的是,当她运转功法的同时也引发了此界的斥力,本该飞升的她已被天道默认非此界中人,强留在本界还敢动用功法的她犹如一掌明晃晃的指路灯,被世界意志降下雷霆一路追击—— “喂喂!过分了啊!”鉴真在空中灵敏地左扭右闪,一不小心又被劈了两下,她摸着焦了一半的发尾心疼地怒指天空。 轰! 回应她的是一根拇指粗的紫色天雷! “还不讲道理了你!”少女只能狼狈地继续抱头鼠窜。 虽然被劈得头皮发麻,幸好剑修**强悍,鉴真估摸着自己应该还能再扛个百来下。 眼见离地面越来越近,不由,她竟有几分情怯起来…… 剑即是她的道。 她的剑意向死而生,一往无前。追寻自己的道,是她一生所求,求道、证道、得道——本应是理所当然。 是的,本应…… 在她随着真龙即将抵达位面边缘,离开此界时,她望着前方在一片漆黑的裂缝尽头,那隐约透出的渺渺微光,明明只是极为微小的光芒,凝神去看却仿佛能透过光感应到另一端陌生而神性的天地气息,在黑暗中光的背后充满了逼人的诱惑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指引着她,只要冲破裂缝,便能抵达一个全新的世界。 立在周身被水雾环绕的巨龙肩上,鉴真却罕见的,在此刻走神了…… 这道黑暗中的光,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另一盏在长夜中为她点亮的橘黄色灯火。 每一次她离开后,在回家的路上,不论多晚,总是能看见那盏温柔等候的灯火透过窗,静静地投射出一道守在窗前的剪影。 有人在灯下等待,被人珍藏于心中牵挂,那些平淡的、琐碎的,回忆起来却令人忍不住幸福微笑的瞬间不停地在脑海翻腾……最后定格成一张一点也不帅气,甚至有些扭曲颤抖的微笑的脸。 【去……你去,去更好的世界。】 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笑着说出这些话呢? 真是个笨蛋啊! 真是个……让人无法抛下不管的大笨蛋! “抱歉,龙先生。”高空之上,与庞大的青色巨龙相比,身形渺小得像只蚂蚁的少女突然毫无预警地从它的肩头跳下去。 巨龙盘曲身躯,下意识想接住她。 鉴真坚定地避开,“我,必须回去。”她张开手臂,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下坠,甚至不自觉扬起嘴角,“有个笨蛋在等我……” 剑即是道,剑即是我,她将自己的剑留给了阿义。 原来,她已经下意识做出了选择。 巨龙灿金色的瞳孔倒映出少女急速下坠的身影,千百年来凡人前仆后继孜孜以求的登仙路,她竟在一步之遥时离开了。 人类,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种族啊。 龙尾轻摆,无数水柱如龙卷风般托着青龙的身躯矫健地冲进裂缝,霎时化作一片耀目的金光消失在世界尽头。 与此同时,往反方向加速坠落的鉴真被天雷劈得满头包,整个人都不好了。 总不能以后成为人形引雷器,一路火花带闪电? 鉴真想象了一下画面……不行,她回来不是为了让阿义带着避雷针过一辈子的! 鉴真坚决地加强心法抵抗,孰料雷声愈大,原本拇指粗的闪电亦增强到了手腕粗—— 咦? 鉴真灵机一动,她立刻停止运转心法,下一瞬,原本来势汹汹的雷声戛然而止。 可停止运功,没有了缓冲,她坠落的速度陡然加快,怎么办办办办?! “鉴真,接住!”幸而,在底下观望的齐天戈也看出了不对,第一时间以内劲将手中的墨伞遥遥投掷过去。 鉴真及时抓住伞柄旋开伞,略施巧劲一偏一转,少女手持墨伞翩然御风向着坐在山巅的江道义飞去,她白衣乌发,青丝翻飞,如一根羽毛般轻盈地落在他面前。 “齐兄,多谢了!”她没有回身,只略略侧头将手中的墨伞抛给下方的齐天戈。 齐天戈利落地接住伞,看着她去而复返的背影眼底百味杂陈,终是笑着摇摇头识趣的退场。 游园惊梦(下) 江道义从她降临的那一刻起仿佛已失了语言,定定地坐在原处,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她。蓦地,他似乎反应过来,仓皇地想起身迎向她时,腿步踉跄了下,这一下让他醒过神,他收回手紧握成拳藏入口袋,缓缓站直身子不再靠前。 明明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了,他还是拼尽全身力气地去掩饰,沙哑迟滞地道,“你回来……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阿义你这个笨蛋!”他一定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鉴真直接扑上前双手用力环抱住他,“你可以开口留我的,只要你开口,我就不会走。” 青年慢慢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回抱怀中的少女,“我不能,你值得最好的。” 鉴真仰起头,认真地凝视着他:“但我回来了,我选择留下来。” 江道义忍不住手指剧颤,他低缓艰涩地道,“……为什么?为什么回来。” “是啊。剑是我的半身,剑道是我一生所求,所以,为什么我要回来?为什么我要把破邪剑送给你?”鉴真踮起脚尖,抬手轻轻地抚上眼前心神大震的青年的头,他的头发比多年前第一次摸到时的刺头长了许多,但触感依然柔软,她温柔地反问,“阿义,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一直强忍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缓缓单膝跪坐下来,让她更方便抚摸自己的头发,再次开口时暗哑的声带几乎语不成调,“我知道,我已经……梦见了很多次。 他小心翼翼地,最后再确认了一次:“这一次,是真的吗?” 他一直清楚地知道,她醉心剑道不通世事,若不是自己厚着脸皮纠缠不休,她本不会与他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开始,更像是她对他苦苦追逐的容忍妥协。 即便如此,他依然卑劣地欢喜着,为她的目光能从剑上移开,停驻在他身上多一秒而欢喜,就算他只是在她心中占据了一个角落也很幸运。 “是的,我心悦你。”鉴真弯下腰,与青年额头贴着额头,眼对着眼,让他看清她眼中的真挚与情意:“看到了吗,阿义,你也是我心中,不可割舍的第一位。” 生死携阔,与子成说。 两情相悦、互许衷情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等一等!鉴真与江道义不约而同地思忖了下: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回到镇上的朋来宾馆,一路香火缭绕,元宝飘飞,路边几乎家家户户都摆上了供桌,奉上瓜果牲畜,真龙现世的震撼让整座小镇燃起信仰狂潮。 烟熏火燎中,早已等在朋来宾馆外的小伙伴们远远看见携手走来的鉴真与江道义,纷纷开心地拥上来…… “真真!道义!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刚才都看到龙了!”袁媛手脚激动地比划着,“好大好大,好震撼的一条哦!” 庄晓则镇静地多,她探头往江道义与鉴真身后看了看,疑惑道:“齐天戈先前回来时提过你们已经制服了李海平,他现在人呢?” 江道义:“……” 鉴真:“……” 两人尴尬地静默了三秒,“我们……好像把他忘在山里了。” 经历了真龙现世的地动山摇,鉴真不确定地道:“应该,还活着?” 塌陷了大半的天坑旁,被一棵大树拦腰砸中的李海平吐出最后一口血:来人啊……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据报道位于锦城边境的河镇内近日发生大规模地质灾害,七座山体滑坡,大量土石崩落,长达1.5公里的道路被土石掩埋,幸奇迹般无人伤亡,目前大批搜救团队已进入灾区救援……” 与官方救灾报道不同,这一周微博首页被河镇巨龙现世刷屏,天涯论坛上的最新热帖《妈妈!我刚才居然看见了龙啊啊啊!》已经被顶到了数十页…… 由于目击者甚众,不断有视频和照片被上传到网络,但因为距离太远,手机镜头解析力不够,模糊抖动的画面说服力有限,将信将疑的人居多。 真正引起事件**的是几天后从外网转载的一张老外在飞机上用相机抓拍到的高清照片。 照片上位于万米高空的卷云层内,透过云体晶莹的丝缕状边缘可以清晰地看见右上方有一条巨大的淡青色参天水柱,飞舞在水柱中心的巨兽身躯蜿蜒修长,头顶尖角,由于阳光折射的角度呈现一身耀眼的金鳞,正如神话传说中乘着**出行的真龙一般,一时震惊四座! 照片底下的留言里点赞头名是:特效逼真,P图师傅加鸡腿,鉴定完毕。 紧随其后的留言内容截然相反:鱼唇的人类们,如果是PS,难道这么多人都事先约好了在同一个时间段PS同一个地域的同一种生物?酷爱醒醒!玄学复兴了! 下面还有五花八门的猜测,有的说是龙吸水,还有推测是云海幻象…… 正欢乐地刷着微博的鉴真突然发现屏幕被一只大掌盖住了。 “吃饭了,别在看手机。”江道义毫不留情地没收了大龄少女的手机,走进厨房开始一样一样地往外端菜。 鉴真赶紧麻溜地去盛饭,再取了两副筷子调羹,在桌上并排摆在一起。 叩叩叩! 才刚坐下,敲门声紧跟着响起,江道义一脸嫌弃地起身去开门,果然—— “就知道是你们。”江道义虽然嫌弃脸还是开门放袁媛与林超这对小两口进来,“每次都踩着饭点上门。” “嘤嘤嘤,谁让道义大哥的手艺越来越棒!”袁媛舔着脸一屁股坐到鉴真身旁,“以后我跟超超去上海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该怎么办!” 林超早已自动自觉地滚进厨房盛饭了,见电饭煲内明显多留的饭量感动得热泪盈眶,“好兄弟,以后我回上海会永远想念你的!” 江道义黑脸:“闭嘴,我还没死呢。” 毕业季又称分手季,袁媛与林超这对欢喜冤家却在毕业季轰轰烈烈的相恋了→_→从河镇回来后,两人光速领取了结婚证。 用袁媛的话来说:人生苦短,爱就爱了,咱不花太多时间去纠结什么空间距离,一步到位,谁知道哪天会遇上什么意外……啊呸呸呸! 林超是上海人,婚后袁媛便跟着他一道回上海打拼。 而鉴真与江道义,不久之后也将前往京城的特别行动组总部接受进一步培训。 庄晓则留在锦城大学继续读研,齐天戈早已回T市继承家业……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曾经相处多年的友人,终究是要各奔天涯。 送别林超与袁媛那天是个难得凉爽的午后。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商业街,两人漫无目的地逛着,鉴真晃了晃与江道义交握的手,“好像有些惆怅了……” 江道义安慰地握紧她的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鉴真轻轻“嗯”了一声,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你要怎么证明呢?” 青年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脚步。 鉴真双手背在身后往玻璃墙上一靠,歪着头再提示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江道义这才注意到她靠着的那面玻璃墙上是一排婚戒展示柜,他恍然大悟后窘迫地红了耳朵,羞愧而局促地道:“阿真,对不起,我还没有存够钱买那款看中的钻戒……” 才刚毕业在锦城实习不久的江道义并没有多少积蓄,虽然早已暗戳戳地看中了一款钻戒,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攒钱。 “笨蛋!” 他感觉脑袋被指节轻轻叩了一下,手臂一紧,已经被她拉进了珠宝店。 那天的天气真好呀,他们从珠宝店走出来时,交扣的手上各带着一只款式相同的铂金戒指,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素面戒指,她却极为欢喜的一路不停抬起手,对着阳光心满意足地看着…… 风从路边两排橄榄树的叶缝中吹过,拥抱着星星点点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青草气息,真的好舒服。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修改了非常多版本,决定还是把我自己想写的留到番外,当然,我的酷炫出场也只好留在番外~ 毕竟比起任西顾这只小狼狗,我可以虐他虐得不手软,江道义是小奶狗……倒让我有点不忍心再欺负他。 所以,思考再三,就给他一个最圆满的结局。 蟹蟹能顽强跟文到现在的小伙伴……额,现在应该也剩下不多了。 但总体而言,咳,还是比佞臣当初进步多了不是,佞臣写了六年22万字,蜀山一年零5个月35万字,我觉得进步还是很大……被打死! 我是个渣渣作者,手速和审美感觉也跟不上时代了,现在的流行趋势也不太懂,所以看到一路陪伴的你们真的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们 ^_^ 。 新坑就打算不裸奔了,存够了5万字再发,篇幅就20万,我也怕坑大家TAT。蜀山写得脑壳疼,承认了,我真的不擅长写长文,蜀山当初前4个月20万字,后面一年磨了十几万,我感觉20万应该是我的死线了…… 咳,要是……要是那啥,小小声说……要是还有壮士敢跳坑的,咱们新坑见? 最后再重申一次哈: (敲重点!) ——喜欢看传统大团圆结局的小伙伴就看到这里,番外不要买了哈。 ☆、(慎买!)番外篇 结束,也是开始 时针走到两点, 夜已经深了。 华仁医院住院部位于第八层的高级VIP病房依然灯火通明, 虽然是深夜,偌大的病房外人影幢幢却又安静无比, 在走廊来回巡视的护卫们全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真的太轻了,以至于值班护士曾小姐常常被悄无声息站在身旁的人吓了一跳。 “住在801病房的是哪位大人物?护卫全是古武界的精英, 这半个月来政界和古武界有头有脸的人都上门了……”一边捂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曾护士进了茶水间后终于忍不住问身边的护士长。 护士长点了点她凑过来的额头, 压低声:“是江家那位老爷子,其他就别多问,还不快回去做事!” 曾护士瞪大了眼, 无声地“哇哦”了一声。 近三十年来古武界已经半公开化,与现代社会接轨,其中离不开江家老爷子当年在特派部打下的基础。特派部的前身是特别行动组, 据说多年前古武界还处于隐居于世的状态, 有些武林败类便趁机进入现代社会浑水摸鱼,造成极大危害。这部分害群之马普通警力实在难以逮捕归案, 特别行动组也由此应运而生,但初期特别行动组立场尴尬人手窘迫, 只是作为治安管理的分支出现。 那时的特别行动组还是由被政府招安的古武人士全权负责, 可到底习武之人生性自由不耐管束, 不擅长与官僚机构交接合作事宜,时有摩擦…… 江老爷子本名江道义,他的经历颇有几分传奇色彩。前半生只是个普通人的他, 后来成为特别行动组历任组长中唯一一位非古武人士成员,他上台后在双方之间斡旋,成为古武界与现世政府的沟通桥梁,推动了古武界合法化透明化,令那些漂泊各地的古武人士不需要再东躲西藏,为古武界争取更多的权益,也和现世政府增强联系,将合作范围延伸至各个领域,促成友好和平的双赢。 以上是这一辈关注古武界信息的年轻人耳熟能详的官方介绍,曾护士捧着茶杯走出茶水间时犹自感叹着,没留心脚边的椅腿忽地一绊,热腾腾的茶杯脱手而出,她下意识尖叫一声,眼看这杯刚出锅的滚烫茶水要泼中自己时—— 一只手稳稳地在半空捏住了茶杯。 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看见那手腕悠然地一抖一晃,竟轻松地这杯茶滴水不漏地全接了回来?! ohmygod!曾护士呆呆地望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虽然她看上去年事已高,背脊却依然挺直,精神矍铄,身后背着一把眼熟的青色长剑……哦!是801病房江老爷子的妻子。曾护士呐呐地道:“……谢,谢谢江夫人。” 老太太和煦地笑了笑,将茶杯递给她便转身离开了。 曾护士远远目送她走向801病房,守在病房门前一脸忧色的年轻男人见到她立刻迎了上去,隐隐约约听见男人焦急地道:“奶奶……爷爷说要回祖宅……” 江昭然一脸疲色眼底血丝未褪,他劝了爷爷许久,现在已是深夜,祖宅的屋子不够大,医疗器械也不方便移过去,实在要回就等天亮之后,外出执行任务的父亲赶到医院再做安排,但爷爷就是坚持立刻要走,没得商量。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奶奶,希望她能帮忙劝两句,毕竟爷爷平日最听她的话。 老太太扶着门默默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一眼。 他的头发这些日子已经快白透了,消瘦的脸上依然残留着病态的衰败,然而此刻他的精神头看上去比白日里好得多,甚至还有余力靠坐在床头。见她来了,他眼睛亮了亮,复又低了声:“……阿真。” 短短的两个字却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她凝望着他无声而眷恋的眼,夫妻数十年,终是了悟他的未尽之语,喉间一梗,扶在门上的手顿了顿:“就依你爷爷,我们带他回祖宅。” “奶奶!”江昭然急道,他还想再劝几句,老太太却已经径自坐在老爷子的病床旁,吩咐护卫去安排出院手续…… 江昭然无奈,屡劝无果后打电话给正连夜赶路的父亲江宪通报一声,电话那头父亲沙哑疲惫的声音传来:“主治医生刚刚也联系我了……”他停了下,深吸一口气艰涩隐晦地道:“让你妈妈带着弟弟妹妹也赶去祖宅……见爷爷,我一个小时后就到。” 江家祖宅坐落在偏僻的城南老街巷尽头,传统的木制阁楼青砖黑瓦,是座小得与江家地位不符的老宅邸。当年这片地段拆迁时江老爷子坚持将老宅保留下来,没有选择推倒重建,只是做了简单翻修,保留了原来的模样,与周围现代感极强的高楼大厦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昭然走进祖宅,在这个冬夜,庭院中盛放的紫红木兰花一如儿时的记忆,开得热热烈烈……已经多久没有回来了?江昭然问自己。 作为长孙,江昭然早早就进入特派部,他没有自持身份混资历,干劲十足敢打敢拼,如今已是锦城分区的组长,忙碌的工作让他将近一年没有见到驻守京城的爷爷奶奶,他原想着等到年底休年假时好好陪二老去旅游,谁料到……太迟了。 江昭然仰起头,握紧拳逼回眼底的泪意,肃容安排事宜。 祖宅容纳不下太多人,他安顿好爷爷后在老宅内留下两个护卫,其余人在庭院外轮班守着,等诸事妥帖,母亲领着面色凄惶的弟弟妹妹先到了,风尘仆仆的父亲紧随其后。 “爷爷呢?” “在二楼的主卧。” 江母皱眉:“你爷爷的身体……怎么安顿在二楼。” 江昭然也觉得二楼不便:“但爷爷很坚持,我坳不过他。” 江宪轻叹一声:“那是你爷爷和奶奶当年的婚房。“ 江昭然恍然明悟,由衷地羡慕爷爷奶奶白首到老,鹣鲽情深之余,又禁不住为奶奶担心…… 江道义看着儿子媳妇领着三兄妹进门后,迟缓地弯了下嘴角,目光又重新停留在正为他梳理头发的妻子身上。 短短一段路,他的精神气便消退得飞快,原本还能勉力支起的身体又重新陷进床榻,但他还是极重视形象的,握着妻子的手希望她能为他再梳理一次头发…… 眼前的气氛让人不敢出声打扰,他们安静地在一旁等老太太为江老爷子整理完头发,又细心地为他刮去青灰的胡子,郑重其事地将他打理得精神体面。 “好了。”老太太捧着镜子让他看。 江道义费力地点了下头,表示满意,而后侧头望向难掩悲色的子孙们,“你们都到了……” 正如自知濒死而离群的象,冥冥中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强撑着力气对子孙交代完遗言后,眼前忽然暗了下来,视野仿佛正被从四方漫来的黑暗蚕食。他拉着妻子的手,努力地睁大眼想看清她的脸,恳切而怀念地道:“阿真,让我最后,再看一看你。” 江老太太一只手紧紧回握住那只枯瘦冰凉的手,慢慢地点头,另一只手按住脸颊,勾起拇指从鬓角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揭下一层肉色面具…… 当一张清冷美丽的年轻面孔出现在眼前时,江昭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旁的弟弟妹妹已经惊呆了,江昭然求助地转向父亲,却发现父母神情平静,毫无惊讶之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妹妹惊骇道:“她……她是谁?奶奶呢?” “安静。”江宪沉声道:“这就是你们的奶奶,她的武功多年前已臻化境,所以与我们常人不同。” 江昭然自小是奶奶带大,他心情尤为激荡地盯着那张陌生却保留着熟悉轮廓的脸:“可是……” “现在不要多问,以后我会告诉你们。”江宪神情慎重地低斥道,带着他们悄然退出门外。 江老太太——不,应该说是鉴真,她此刻也顾不上安抚孙辈,她的全副心力都集中在躺在床上衰老虚弱的江道义身上。 “这些年……委屈你了。”他定定地凝视着这张珍藏在记忆最深处的脸,想牢牢地印在心底。但黑暗降临得太快,她的身影已渐渐看不清了。于是他只能隔着一层朦胧的无形障壁,在生死界限的边境,深深地遥望着她的方向。 她摇头,再摇摇头,即便再握紧他的手,她也只能无望地感知他的生命力正不可阻挡地加速流失。 她清楚地知道,他快要死了…… 时间是如此残酷。 她可以战胜所有人,却无法打败时间。 “阿真?”他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却感觉到温热的水珠正无声地滴落在手背…… 他知她性情坚毅,是流血不流泪的性子,见她如此又急又心疼:“别哭,别哭啊。” 她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却咬紧了唇,用力地擦去眼泪,红着眼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脸贴在他的掌心,低声道:“你放心,我不哭。” 他摸索着将她眼角未拭净的湿意擦干,温声低哑地宽慰道:“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不要伤心,能与你做一世夫妻,是我最大的幸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 她望着他逐渐黯淡下去的眼,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那一头已不再乌黑的干枯白发:“阿义,与你做夫妻……我也很幸福。” 他开心而满足的笑了,那张老迈衰败的脸上,神情依然是旧日的模样,笑容一如她记忆中的翩翩少年,“阿真,后面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 她抿紧唇,用尽全身力气地说出一个字:“好。” “对不起……”他的声音慢慢地微弱下去,带着深深的歉疚与不舍:“下辈子……如果还能再见面,一定不会先放开你的手……” “……好,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吃力地微微抬起手,弯曲起尾指:“一言为……” 倏地,在她伸手勾住他尾指的瞬间,那只瘦削干瘪的手蓦然无力地垂落下来。 鉴真勾紧了那只冰凉的手,闭上眼,轻声道:“说好的……一言为定。”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一声沉闷的滚雷仿佛贴着所有人的头皮,低沉而压抑地在头顶炸开! 江宪心生不妙,蓦地推开门朝屋内看去,便见母亲满面泪痕,正静静地坐在父亲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父亲双目紧闭面色祥和,胸口毫无起伏,早已停止了呼吸…… “爸!” “爷爷!” 在屋内外悲声一片中,鉴真脸上带着异乎寻常的平静,扶着床头柜徐徐站起来,她在窗外越发剧烈而急促的雷鸣声中,缓慢而坚定地拔出背后封印已久的破邪剑—— 雪白锋锐的剑光一点点照亮室内,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来,被鉴真在极端哀恸下扶过的床头柜一震,竟化作粉屑飞灰湮灭。 江昭然吃惊地瞪大眼,身在特派部,他也见过不少名家高手,但这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恐怖的内劲……奶奶过往数十年来一直都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吗? “我该走了。”鉴真手持长剑站在窗前,仰首望向正密布阴云的天空,狂风夹在雷鸣中咆哮着,紫色电光如蛇一般在云层中飞快的穿梭,黑云压城城欲摧……她再也抑制不住这身修为,这方天地规则也容不下她,终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妈!”江宪下意识追上一步。他心中隐隐了悟,母亲这一去,就是永别了。 鉴真回身看向他,突然抬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就像许多年前抚摸着还是稚童的他,只是如今她掌下的头发也零星有了一线银丝,“你已经这样大了……好生珍重自己。”她将这些年修炼长生诀的心得笔记指给他,“若日后有天资卓绝的后人,便交给他。” “好……我会的。” 她最后再深深地望向留在现世的亲眷一眼,便不再回头,横剑投向窗外,她一跃而出后飘然立在剑上,脚踏长剑凌然飞向天空—— 迎面狂啸的风瞬间将脸上的泪吹散在空气之中,大道无情,即便她曾经短暂停留,但最终还是要踽踽独行。漫天雷霆加身,她全力运转功法,在风中一往无前地向着命运的终点冲去,转眼消失在云心深处! 嗒嗒、嗒嗒嗒、嗒嗒…… 在冲破位面裂缝的一瞬间,清脆的敲击声犹如环绕立体音一般自四面八方响起。 一道刺眼的白光霍然充斥整个视野,鉴真眯起眼,强光中一个皮肤苍白正敲击着巨大键盘的齐刘海女孩一晃而过……这便是此界之主吗? 来不及多想,下一瞬,她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光速前进的透明通道上,周遭有无数条这样发光的莹亮通道,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将她带往未知的世界—— “到了!真的到了!快给师父传讯……” 通道穿透云层在界碑前刚一停下,鉴真一眼就看见等在界碑旁两个熟悉的身影,不敢置信道,“大师兄?三师兄?” “小师妹你终于来了。”大师兄的容貌几乎没有改变,他三两步上前重重地抱了下久别重逢的小师妹,“我就想你的资质是我们之中最好的,连你三师兄都飞升了,你不可能上不来!” “原来大家都在……”鉴真从未料到破碎虚空后竟还能在上界与师门再次相聚,喃喃道:“师傅呢?还有二师姐……” 三师兄也欢喜得很,“刚刚我已经传讯,师傅他们在来时的路上了!” “太好了……”鉴真心境大悲大喜之下,怔怔地眺望前路,远方两道剑光如流星般飞来—— 新的世界,正等待着她前行。 红尘百年恍如一梦。 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番外的过程中我犹豫了很久,我也知道这个番外可能有些人不太能接受,那就把上一章当做结局。 写了十年书,我的女主们虽然性格各异,不过都有自己的理想和底线,她们不会做男主的附庸,虽然爱情重要,但也不会放弃星晨大海。唔,希望老朋友们也能和我一样喜欢她们。 曾经也看到有人说我已经江郎才尽,不复以往,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结局是我真正想写的故事,或许有的小伙伴会接受不了,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个渣渣作者的任性。 最后,看到我每次例行的结局跑龙套吗! 这是我最拉风的一次出场! 咩哈哈哈~我就是世界之主! 新坑《她的谎言》,预计是这个月底开坑,篇幅20万字内。现在正努力存稿中,争取不渣大家……如果还有愿意跳坑的旁友们,可以点一下收藏,我们新坑再见哟!啾~ 文案: 她天生丽质,她温婉可亲,她是人生赢家完美女神。 ——以上都是假的。 颜欢: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是否就能够拥有春天? 这是一只觊觎天鹅的心机丑小鸭成功翻身逆袭(→_→坑蒙拐骗)的励志故事! 连续写了两篇真善美的女主角,换个心机girl调节口味。 最后谢谢大家的霸王票,抱住你们用力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