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石磊的过去
烧麦馆店面不大，四五十平米，六七张小桌，环境倒是整洁，生意也不错，正是饭点儿，来的吃主络绎不绝，每隔半小时就能翻一张桌子。 之所以选这家店，是因为李亚文爱吃烧麦，一来二去的和店主就混熟了，算是个熟客。 李亚文可是云市的红人，他的机器人出了事，这里的百姓能不闲谈几句？ 果然，刚一坐落，就听店主在前台和一满面红光的光头男聊上了。 店主是三十多岁一爷们儿，个子不高，长相挺大众，只听他对光头说，“那博士和我熟的很，没想到制作的机器人还逃跑了，都说眼下光景不好，钱不好赚，人心都不安稳。” 光头男正剔着牙，“你见过那机器人吗？” 店主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逃走了才被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隐藏到什么时候。” 光头哼了一声，挺不屑的，“这都是好事藏腰包，坏事往出掏，好的时候不告诉政府，出麻烦了想起政府了，管什么咸蛋用？” 米小花心里嘿嘿一笑，还是个愤世嫉俗的小愤青儿。 店主点点头，“可不，不过他悬赏不少，肯定好多人想抓那机器人。” 光头一咧嘴，“咳！人家能逃就能躲，大博士能找不着，能轻易让咱小老百姓找着？我看他指不定怎么为难人家机器人了，要不人家何至于跑。” 店主不以为然，“切，我看是喂饱了翻脸的白眼儿狼。” 话说到这儿，米小花抬头看着石磊，他面无表情的喊了一声“点菜”！ 服务员都忙着，店主巴巴的跑过来拿个小破本，“吃什么？” “一屉牛肉一屉羊肉，一份拍黄瓜。”这叫万能三搭。 话音未落，米小花又补了一嘴，“再来个扁二。” 店主看了一眼米小花，笑道，“现在姑娘也挺能喝啊。” 米小花一愣，“你看我像女的吗？”说完举起大臂勾了勾，突出基本没有的肌肉块。 店主可能觉得说错话了，往回圆，“啊哈，我以为您给这位姑娘要的呢。”说完指指长发飘飘的石磊。 石磊白了店主一眼，“再要一屉海鲜牛油果的。” “呃……没有。” 石磊：“冬瓜大葱的。” “没有……” “薏米肥牛的。” “这个真没有……” 石磊拿眼角慢慢的瞄向他，“什么都没有开什么店，这些都是我们姑娘爱吃的，你不知道吗。”重音落在姑娘二字上。 让你说我是姑娘，让你说我白眼儿狼！ 店主汗都快下来了，心想这也不是正常人吃的陷儿啊。 米小花挺心疼店主的，机器鬼不该因为自己的变态遭遇就殃及无辜，她朝老板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单，店主赶紧转身跑了。 很快，酒肉端上桌，米小花对石磊说，“喝点小酒，壮壮小胆。” “不用。” 米小花跟店主要了个小酒盅，给石磊倒上一口，把酒盅推到他面，笑容里带出清爽之气，“刚才他们聊的话，你都听见了。” 石磊默不作答，米小花有道，“我也挺好奇的，那个机器人到底为什么逃跑呢，你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米小花抿下一口酒，温热的笑意落在石磊眼里，让他一瞬有些恍惚，这时大厨招呼店员上菜，隔着玻璃窗，石磊看到一团石锅在灶台上卷起一团浓密的烟雾，一如当年，在鼎牛集团的地下室，那沉闷的让人窒息的味道。 虽然威力相差万里，但这团烟雾，伴随着米小花不合时宜的问题，却还是把他代入到遥远的回忆里，晃了心神。 ———— 十年前，沸沸扬扬的鼎牛爆炸案，发生了石磊的噩梦里。 按照李亚文的指示，一个月黑风高的半夜，他从鼎牛大楼外侧徒手翻上30层，击碎了档案室的玻璃钻进去，偷走了与鼎牛大楼相隔20公里的鼎牛仓库钥匙，就在那个半夜，tatp炸药进入了鼎牛的地下仓库，1000吨的白酒与炸药一起轰炸出惨痛的光影，一夜之间，鼎牛集团的仓库夷为平地。 tatp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在爆炸时不会产生任何的火焰，甚至连声音都小的可怜，它悄悄的来静静的走，会错过最佳的报警求救时间。 于是，一同淹没在烟雾里的，还有三名看守仓库的员工，其中有一对夫妻，和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混血女人。 石磊记得，他在放置tatp之前，还听到那两个员工在商讨女儿的初中择校问题，丈夫坚持顺其自然，妻子坚决要买学区房上重点，夫妇为此争执不下，连仓库进了个人都不知道。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或许，他们只是那1000吨白酒的陪葬者。 石磊放置好炸药后悄然离开，途中路过看仓库的值班室，大门半开，匆匆扫一眼，能看到夫妻俩的样子，女人面相挺温婉的，就连争执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拧着细眉，像是在嗔怒。 离开仓库后，石磊远远的看着，等待任务完成的那一刻，几分钟的时间，他看到一团黑烟在仓库内陡然升起，一个女人似乎是从值班室半爬着出去的，但也没爬几步，就被接二连三的烟雾吞并了。 紧接着，是更大更黑的烟团，地下室传来闷闷的响动，因为有酒的缘故，及时炸药的爆破没有火焰，与白酒交融后还是从地下爆破出一道极光，随之是地震般的动静。 石磊仿佛都看到地面迅速的摇了几下。 任务结束，他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脑子木木的，没有什么想法，只是离开前听到的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自主的在耳边围绕了一圈。 女人的声音很柔，“我不管，我们秋秋就要上最好的学校。” 他想，那个女人临死前唯一庆幸的，应该是幸好女儿不在这里。 他记得直到最后，她都伸着手臂展开求救的样子，可是没有用，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早已是另一世的天地。 这个案子查的很快，虽然仓库附近的监控都已被破坏，但最后还是查到了石磊身上，当时他还没有名字，他的型号是cac，大家习惯叫他小c。 那是一款李亚文实验室刚出炉不久的机器人，赫赫有名，举国欢庆，谁能料到这机器人竟然因一时冲动陷入到一场情杀里。 是的，情杀，当时警方是这样定义的，没有人怀疑到李亚文身上，更没有人怀疑莫锦源，虽然，鼎牛集团一直是他的死对手。 因为，在那个时代，cac恋上了鼎牛的酿酒工程师，也是一个风靡一时的八卦新闻，帅气的机器人小c与混血美女米莉牵手街头出入酒店的新闻被频频曝光，高情商的小c也一时挤入撩妹高手排行榜。 当时也有不少网友表示，机器人能嘿嘿咻咻吗？ 混血美女表示呵呵，你来试试就知道。 这本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八卦，机器人谈恋爱又不犯法，李亚文又何必追究，奈何，混血美女在cac和鼎牛董事长之间的三角恋被曝光后，小c同学受不了冲动，火杀昔日恋人，还炸了情敌的厂子。 这样来看，案子的定性并无不妥，而小c同志在当时也是点头认了罪了。 最终的结果是，小c被判处死刑，由李亚文行刑，一个大铁锤子下来，机器人四分五裂，再没了当时的神勇，而频频登上八卦娱乐周刊的机器人三角恋事件也就此结束。 当时米小花还小，可能没太注意这样一个时事。 小c“死亡”之后，李亚文保留了他的身体碎片，经过几年的重整，将之前已经提取出的小c的记忆和思维逻辑进行对接，新的cbc型号与cac在外形有些许变化，但是灵魂，完全是之前的小c。 如果记忆和思维，可以算是机器人的灵魂的话。 小c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几年不见的李亚文的眼角有了皱纹，他温和的笑笑，向他打招呼， “小c，好久不见。” 他有些木讷，机械的看着李亚文的一撇一笑，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李亚文：“还认的我吗？” 他点点头。 “还记得之前的一切事吗？” 他又点点头。 李亚文有些激动，“很好！我就知道我的小c不会那么脆弱，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再醒过来，记住，你现在有了新的名字，你叫石磊，你是完全不屈，坚强不催的小石头，cac已经是过去式了，你现在是cbc，我永远保密的cbc，我承诺不会让你再做那些危险的事，相信我好吗？” 小c转转头，看了看记忆里熟悉的实验室，慢慢点了点头。 他接受了自己，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这个新名字，但是他，无法再接受被随意摆布的命运。 ———— “喂！”米小花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你傻啦！” 从回忆走出来的石磊一愣，眼神掩不住一慌，“什么？” 米小花无奈道，“我再问你，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行动计划了！” 这家伙傲的很，在家里一直不透露如何营救张怀三，如何找回海秋记忆，总是傲傲的说“到时候告诉你”。 现在都到了李亚文地界上，已经算到时候了。 石磊晃了一下神后，揉了揉眼眉，摆脱掉刚才的沉闷情绪，又塞下一个烧麦压了压思路。 过会儿，才淡淡的说，“我自己去，你不去。” 米小花没反应过来，愣在那儿，跟对眼儿似的。 石磊解释道，“我不能保证，这不是一场引蛇出洞的阴谋，所以，你别去。” 米小花顿了一会儿，“那你呢？” “我没事。” 米小花眉头慢慢蹙起，不快的说，“在家你怎么不说不让我参与！” 石磊看着她笑了，“在家怕你闹啊。” 在这儿你敢闹吗，人家地盘上，你敢抛头露面的闹吗，敢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