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一针见血
一针见血 溟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憋着一口气跟着路卓觇跑了多远, 只是停下来的时候,她差点一头栽下去。 好在路卓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但是完全脱力的双腿早已失去支撑的能力,整个人只能半靠着路卓觇。 “小雁儿。” 不知道是不是冬日的风太大,路卓觇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 过了好久,溟雁才缓过劲来,下意识地蹭了蹭路卓觇的胸膛。 哪怕隔着厚厚的冬衣, 路卓觇还是僵硬到了手指尖。 “路卓觇。”终于, 溟雁从路卓觇的怀里抬起了头:“我们去哪里玩啊?” 路卓觇低头看向怀里的溟雁。 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之后, 溟雁的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的, 就连眼眶都充上了血色, 娇俏妩媚。 湿漉漉的眼睛勾着上扬的眼尾,真的是……妖精而不自知。 溟雁不动声色地看着路卓觇一点点的脸红到耳尖,玩心顿起,伸手就拨弄上了充血的耳垂。 冰凉的指尖刚刚搭上柔软的耳垂, 路卓觇被吓得一激灵, 下意识地一蹦,就蹦得离溟雁远远地。 溟雁举着落空的右手,哀怨地看了路卓觇一眼,咬了咬下嘴唇, 转身就走。 路卓觇一看溟雁调头离开, 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急忙就去追。 好不容易拉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别扭的溟雁, 路卓觇烦躁地抓了一把翘起来的呆毛: “小雁儿, 我真不会哄女孩,我哪里做的不好说得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 溟雁闻言倒也没有再冷落他,长长的睫毛微掀,目光薄凉,“不好。” 两个初来乍到的小情侣正别扭着,村子里跑出来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为首的小男孩眨巴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路卓觇被看得不耐烦了,加上他在溟雁这儿受的气也还没发泄出来,正好,有人撞枪口上了。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扣了。” 话音刚落,小男孩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惊恐害怕的表情,就看见刚刚还凶他的大哥哥一手捂着腰,整个人再度一蹦三尺高地窜离了他身边的小姐姐。 “小雁儿,隔着那么厚的衣服你都能掐到,我服了!” 溟雁可不理会他这故意耍宝,指腹摩挲了几下,自觉自己也没下大力气。 抬起一双秋水眸烟雨朦胧地看了路卓觇一眼,转身就走。 被留在原地的路卓觇有些发懵,所以……他又惹小雁儿生气了? 院子里,沙秋抱着这儿农户养的小白猫暖手。 “雁儿说她什么时候会云城了吗?” 阿沁迟疑了下,略略思考了几秒钟,犹豫着给了个否定答案。 “这样也好。”怀里的小猫有些不太舒服,挣扎着就要下去,沙秋也不强留,“有些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那场车祸里,雁儿要是没有活下来该有多好。” 路卓觇紧紧跟在溟雁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溟雁走到田地尽头的高速旁,她才停下脚步。 前面是两米高的铁网,上面的绿漆已经斑驳了。 终于,溟雁褪下了手上的手套,手指搭上了铁网的网格。 绿的漆,黑的锈,白的手。 无端看得人心生悲凉。 “路卓觇。” 站在铁网前的人突然出声,语气沉静的可怕。 “路卓觇。” “我在。” 胸前横了一条胳膊,头顶上落下了路卓觇温热的呼吸。 “路卓觇,我爸爸当初就是被断裂的铁网穿胸致命的。” 路卓觇眉头一皱,将溟雁□□在冷空气里的手包裹住:“不是车祸吗?” “是车祸,也是人为。” 溟雁转过身,将自己埋在路卓觇怀里: “他们想要的,是我妈妈的命。车子翻下高速的时候,副驾驶的车门脱落了,妈妈被甩下去的时候,爸爸护住了她,可最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活下来。” 溟雁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可正是这种旁观者的冷静,听得路卓觇越发心疼。 他知道的,他知道溟雁的父母是在她五岁的时候死于车祸,但他一直都很乐观地想着,那时候的溟雁应该还没有记事。 或者,她那时候可能已经昏迷了。 但是他从来不敢想,溟雁她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母的生命一点点消失的。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过了好久,溟雁的手指尖依旧冰冷,连带着唇瓣都失了色泽。 终于,溟雁迟疑着抬起了苍白的小脸,“路卓觇,再过几天就是我父母的忌日了。” “可是我不想去看他们,一点都不想。” 路卓觇握着溟雁的手,手背上的青筋紧绷。 他的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小雁儿,不想去就不去,从此以后,你有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雪,细碎如棉絮。 先前的暖阳早已没了踪迹,空寂的野外开始暗沉,北风终于开始有恃无恐的呼啸了。 路卓觇牵着溟雁的手往后走,可惜,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太急,他们都没注意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 天色越来越暗,雪也越下越大。 就算是路卓觇手心很热,也无法暖和畏寒体质的溟雁。 郊外的田埂长得都大同小异,远处的村落也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了。 “路卓觇,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溟雁的声音都冻得发颤了,听得路卓觇越发揪心了。 都是他不好,没有照顾好溟雁。 就在溟雁迈出的步伐越来越小的时候,两个人终于遇到了一个附近的村民。 也就是十几岁的孩子,骑着个电动车在田间小路上摇摇晃晃地赶路。 路卓觇拦下他的时候,对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我靠,马上下大雪了你们还在外面荡?” 路卓觇抿了抿唇,耐着性子解释:“我们迷路了。” 没想到,他刚说完原因,车上的男生便笑岔了气,“这儿居然都能让你们迷路?不过——” 少年拖长调子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撇了撇嘴:“你们是城里来的?难怪了。” “对,我们是来这儿参加比赛的,你知道松下山庄在哪里吗?” 少年也是急着赶路,不多犹豫就只给了他们方向:“看到没有,那边有条小河,过去你们就能看见了。” 路卓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皱了皱眉,“可是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过河啊。” “松下山庄有好几个入口,现在离你们最近的就是这个,至于有没有过河……这又不是四通八达的活水,你们没走过很正常啊。” 路卓觇还要再发问,手心却被溟雁挠了挠,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谢谢。” “不客气。” 等到骑车的少年离开,路卓觇才牵着溟雁的手往少年指的方向走去。 可是,两个人绕着河岸走了好久也没有见到有过河的桥,天色也变得越发暗沉。 眼看着对面的村落越来越远,他们却还没有找到过河的桥。 路卓觇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身边的溟雁停下了脚步。 路卓觇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河面,就看见光线昏暗的河面上“浮”着几块石头。 “我先去试试。” 溟雁有些担心,伸手抓住路卓觇的衣角。 “放心。”路卓觇看着溟雁的手,安抚性地握了握。 路卓觇一步步小心地走到对岸,确认这几块石头都很稳妥之后,才对着对岸的溟雁招呼: “小雁儿,可以走,我来接你。” 等两个人都过了河的时候,夜幕终于沉沉。 除了偶尔的几声犬吠,整个天地都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终于看到了山庄口的几户人家,暖黄色的灯光烘得人心也很暖。 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了气喘吁吁的阿容,“三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溟雁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咽了下去,顺便,还往路卓觇的身后躲了躲。 “莫三少,我妹妹被你骗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脸色那么差?” 被沙秋这么一提醒,路卓觇才回头细细察看了溟雁一番。 越看,脸色越差。 溟雁的肤色是白,但是却不是如今的惨白。额头有些汗湿,可是就着周围人家的灯光来看,却是一点热气都不冒的。 看出了路卓觇眼里的担心,溟雁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路卓觇可不管溟雁的说法,自顾自地抵上了溟雁的额头。 一边的阿容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沙秋的脸色,再看一眼那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再瞄一眼,再看一眼…… 到最后,阿沁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包括沙秋在内,几个人的视线都被阿沁的那声咳嗽吸引了,齐齐转头看她。 阿沁刚准备说什么,就被路卓觇的一句“小雁儿”给打断了。 在场就数沙秋最镇定了,看了路卓觇怀里的溟雁一眼,按了按眉心: “阿容,估计医生这会儿已经到了,去把她叫来。” “阿沁,去熬点姜汤。” 阿容有些迟疑:“大小姐,三小姐她不吃……” “她不胡闹没人会逼着她碰这些,但是现在,灌也得给我灌下去。” 靠着路卓觇怀里的溟雁也只是一时晕眩,这会儿听到沙秋的话,委屈极了。 将脑袋往路卓觇怀里又埋了埋,手一扯就扔掉了助听器。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溟雁,沙秋估摸着溟雁半夜还会烧起来,便把医生留下了。 路卓觇刚准备去问问医生溟雁的情况,就被沙秋拦了去路。 门外的沙秋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不怒自威的范儿不亚于自家大哥。 路卓觇眼皮狂跳,自觉自己被拦下绝对没好事。 果然—— “路卓觇,你觉得你适合溟雁吗?” “或者说,现在的你适合吗?” “撇开莫家三少爷这个身份,你还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