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光明正大的青梅竹马 (2)
再扑腾什么幺蛾子了!” “那张主任会不会也让曹力和林觅夏写检讨啊?全校念那种?” “应该不至于,林觅夏毕竟是张主任心里的‘好学生’,又是女生,让她写检讨什么的,小题大做还伤人。” “老张什么时候不是小题大做还伤人啊?” 江暖无奈地看了讨论得正欢的两人一眼,为什么她们好像完全忘记了她? 总算陆然开口了:“回家再处理伤口。” 程豆豆把书包给了江暖,陆然拦了一辆出租车,这就回家了。 回到楼下,陆然左手拎着江暖的书包,右手扶着她,虽然没伤到筋骨,但是每走一步都疼。 “回家我妈肯定得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最擅长撒谎的么?” “哪有!” “那你觉得看篮球赛是违法乱纪的事吗?” “在我妈心里应该不算。” “那就实话实说。” 陆然这么一说,江暖也觉得有道理。 果然一打开门,妈妈看见江暖膝盖上的伤口,就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拿了药箱过来。 只是棉球沾了双氧水贴上伤口的时候,疼到让她腮帮子发酸。 陆然刚放下她的书包,胳膊就被她一把扣住了。 “妈……疼死我了……” “现在知道疼了?看球赛的时候你不是很爽的么?怎么样,你们赢了没?” 老妈问到这里,江暖立刻露出得意的表情。 “有陆然在,我们当然赢了!” 罗晨乐了:“怪不得从来对篮球不怎么感兴趣的小暖会去看球赛,原来是陆然也在啊!” 一边聊着天,妈妈一边就帮江暖把伤口处理好了,贴上了纱布。 “这好好的校裤又给蹭毛了。”妈妈说。 江暖想也不想就开口说:“那问问陆然初三的校裤还在不在……” 说到一半,江暖立刻有点尴尬了,自己在陆然面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我初三的校裤你穿不了了。”陆然淡淡地说。 “穿不了?你弄破了?” “那段时间我长得比较快,校裤对你来说太长了。” 江暖有种被暴击感觉。 晚上江暖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的都是陆然最后的那个灌篮。 她看比赛的时候说过想看灌篮,不会投篮的陆然却在最后灌篮了。 是不是给她看的呢? 虽然无法证实,但是江暖还是开心得抱着被子傻笑。 但是第二天的师大附中高二,就是阿鼻地狱。 张主任带着他的“爪牙”四处“追捕”昨天篮球赛的在逃人士。 江暖刚坐下,贺正就跑来通风报信了。 “昨天张主任不是带队捉住了曹力和林觅夏吗?他们两个什么都没说,所以我们什么也别担心,就是不要被张主任诈出来就好。” “你们这样不仗义?”江暖歪着脑袋问。 “张主任就是纸老虎,谁都抓不到,还真能把曹力还有林觅夏怎么样?” 江暖推了贺正一把:“你可真行啊!在击剑俱乐部就没义气,不敢和陆然对决就推我出去,这会儿有曹力和林觅夏顶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运气呀?真是个怂包!” “那不然怎样?曹力和林觅夏都是第一考场的,为了升学率考虑,张主任也不能拿他们怎样。可是我和李铁头还有其他的兄弟们可不一样……” “法不责众啊!如果每个人都勇于站起来承担,张主任能不罚林觅夏和曹力,光罚你们几个?” 江暖鄙视地瞥了贺正一眼,“我是不睡主动向张主任告密,但是打篮球的时候你们是一个团队的,但是到了承担责任的时候就要划分考场了,你还能再怂一点么?” 贺正愣了愣,啥也没再多说,坐回自己位置上。 身边的陆然正在整理书包,淡淡地说了句:“这是和你做同桌以来,你说的最有三观的话了。” “真的呀?谢谢!” “就是等张主任来了,你别怂。” 一盆冷水浇下来,江暖不开心地拿着自己的英语卷子看了起来。 早读还没进行五分钟,张主任和班主任聂老师就走了进来。 聂老师使了个眼色,组织早读的英语课代表就赶紧回座位了。 张主任来到讲台前,目光很有威慑力地扫过教室,大家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 “昨天,我们学校某些学生放学之后既不好好回家吃饭做作业,也不通知校方,就和十六中的学生私下约定,在社区篮球场比起了篮球比赛!一堆人乌泱泱聚集在那里,比美国大选还热闹!我们教务处接到消息,就立刻前往调查!” “什么调查啊,明明是反动派对进步学生的压迫……”江暖小声嘀咕。 她瞥了陆然一眼,发现他泰然自若地正在检查她的物理卷子。 “而这场非正规比赛的组织者,曹力和林觅夏竟然不知悔悟!拒不交代当日参与篮球比赛的还有哪些人!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你们放学之后干什么竟然要瞒着老师!而且你们的期末考试还剩下几天?竟然将宝贵的学习时间花在打篮球上!现在学校决定对曹力和林觅夏作出警告处分!如果现在当日参与打篮球的人还不出来承认,我就让他们写检讨晨会起来读!” 江暖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个张主任这辈子是演反派演上瘾了么! 就在这个时候,江暖听见自己身边的椅子晃了晃,陆然站了起来。 瞬间,整个教室的目光都投注了过来。 张主任抬了抬眼镜,看着陆然:“陆然,你又怎么了?” “我是昨天篮球队的一员。”陆然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得每一个字都落在神经上。 ☆、49、天大的运气 ... 张主任身边的聂老师惊讶了:“陆然?你昨天去打篮球了?你……你不是一向不关注这样的……这样的活动吗?” “我觉得这样的活动很有意思, 我们这些被别人当作书呆子和四肢退化的重点高中学生,赢了四肢发达的十六中。张主任,您觉得呢?” 陆然表情淡然地反问。 张主任气急,手指着陆然, 肩膀都在颤,他看着聂老师说:“这个陆然……他是不是……青春期到了?啊?这个学期什么都有他的份儿!” 聂老师看着陆然, 满脸无奈。 “陆然, 你要知道现在都是高二下学期了!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们寒暑假和别的学校的人一起打篮球也就算了,在期末考试之前这样, 还有这么多同学浪费时间来围观?你真觉得这样合适?” 江暖知道陆然口才好,只要他想, 一定能把老师怼到哑口无言,但那样事情就会闹大。让张主任和聂老师没面子,只会不断地消耗他们对陆然的好感。 江暖伸手拽了拽陆然, 陆然沉默着没有开口。 张主任又说:“除了陆然, 没别人了么?这是打篮球还是二人转啊?他和曹力两个人就够了?” 坐在讲台边的贺正低着头站起身来:“还有我……” 聂老师哀怨地看了贺正一眼。 张主任对贺正倒是见怪不怪了, 目光扫过整个教室:“还有别人吗?” 后排的李铁头也站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说:“张主任,到我为止,咱们班就真没别人上场打球了。” “行,既然你们三个都站起来了, 写检讨!晨会的时候和曹力还有林觅夏一起念!” 张主任转过身去,就要去其他教室继续审问了,这时候一直作为班长的林觅夏却开口了。 “张主任, 我和曹力,作为这次篮球比赛的策划者,写检讨表示在期末考试之前组织大家去看我们和十六中的篮球赛就够了,其他的同学们,无论是陆然还是贺正,只是因为我们是班干部而被邀请过去的,让他们也写检讨,太过严重了,请张主任您看在他们都站起来承认的情况下,原谅他们。” 教室内无数双眼睛看向张主任,张主任低下头来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站着的那几个同学。 “那就一个一个地来。你们每个人肯定都觉得我们教务处去抓你们看篮球赛,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管你们管得太宽泛,简直□□,对不对?我们老师就只想着你们的考试成绩和升学率,所以要你们没日没夜地看书学习,对不对?” 这简直就是在场每个人的心声。 有几个还点起头来。 “你们几个之中,最擅长说话的莫过于陆然了,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总能把我怼到无话可说。 行,陆然我估计你这位年级第一的心里肯定也憋着话呢,那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来。” 张主任这态度反而让整个教室的学生们愣住了。 这完全不符合张主任以成绩为中心,好好学习为唯一世界观的思想及行动主旨,更重要的事,张主任从来都是对的,又怎么会给其他人讨论的空间。 但是陆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年级第一名,进入师大附中之后,他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从没有跌出过年级前十,在这里也许只有他拥有与张主任叫板的实力。 “张主任,您想要所有的学生们都把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拿来学习,是不现实的。我相信您也认同,强压下的学习也需要调整,比如听听音乐,收看让我们了解社会的新闻联播。” “当然,所以你想说你们打篮球和听音乐还有看新闻联播没有什么不同吗?”张主任一副我早就料到你就说这些的样子。 “不,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因为当曹力邀请我和大家一起去看篮球赛的时候,我觉得这不但无意义而且浪费时间。首先,这是学生们私下约成的比赛,它的比赛结果并不能挽回我们在新苗杯上落败的事实。第二,我们师大附中在体能上的水平远低于十六中,我们输掉的概率比赢面要高很多,所以没必要自取其辱,无论是去看比赛还是打比赛。第三,如果输掉,就会让本来对体育方面信心不足的我校同学更加丧失信心,以后面对十六中的挑衅,更加抬不起头来。综合以上三点,无论是和十六中比赛还是观战,都是不明智甚至愚蠢的决定。” 班主任聂老师一开始还紧张陆然又要言辞犀利地论辩,让张主任下不来台,但是刚才陆然的话应该是在反省了。 谁知道张主任却拍了一下讲台,镇得全班同学都耸了耸肩膀。 “陆然,你很会挑动我的情绪嘛!又是新苗杯落败,又是输掉比赛的概率大,是自取其辱!你是想让我觉得你们和十六中的比赛合情合理!如果你真的那么觉得,怎么又会自己亲自上场比赛呢?我记得你擅长的是击剑,并不是篮球啊!” “因为我也有自尊心。我是属于师大附中的一员,当我们节节溃败,当我们的对手觉得我们师大附中的学生都是书呆子不堪一击的时候,我应该挺身而出。当我听见身边的同学看见我方失利就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像对面十六中的学生一样为我们的篮球队呐喊到最后一刻。张主任,这件事对于您来说,重点在‘期末考试前聚众打篮球’,但对我来说,却是要证明我们师大附中的并不是只会死读书而已。” 不少同学们都点起头来,甚至还有眼睛红起来的。 “张主任……我们都知道高中三年的时间紧张,也知道就算我们说‘考试分数不该是判断我们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但社会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您希望我们心无旁骛考出最好的成绩,可是我们真的需要一场篮球赛来让我们被重压的生活有一点点的跃动……我们也有想要证明的东西,我们也想要像其他人一样拥有呐喊的权利。张主任,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您就像是来抓捕‘聚众斗殴’的警察一样来抓捕我们,要我们老实交代,好像我们都是罪犯。”班长林觅夏也开口了。 “除了站起来的人,还有谁参与了篮球比赛?”没有人看得出来张主任到底在想什么,陆然和林觅夏的话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教室再度陷入了沉静,好像陆然与林觅夏试图与张主任建立起的沟通根本就没存在过。 江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张主任,您说的是‘还有谁参与了篮球赛’对吗?那么我选择去观看篮球赛,去支持我们的同学,我也算参与了篮球比赛。” 紧接着,饶灿也站了起来。 几秒之内,陆陆续续的,班上去看过篮球赛的同学都站了起来。 班主任聂老师的脸色变了,生怕张主任要咆哮起来,赶紧缓和气氛:“你们这些孩子!张主任都是为你们好,你们懂点事儿!张主任的意思是问有谁参与了上场打篮球和与十六中的学生联系策划这场比赛……” 聂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张主任就打断了他。 “不,我就是问所有当时在场的人有哪些。” 整个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站了起来,哪怕是当天并没有去的人。 如果说从前他们恐惧张主任带队去网抓他们打游戏、巡视考场、早恋等等一系列问题,但是这一次他们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其实那天,我听说的是你们约了十六中的人为了‘新苗杯’的事情要决斗。决斗啊,你们这些家伙知道我们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吗?你们要是但凡跟我们说一声你们觉得新苗杯上吃亏了,想要赢回尊严和面子,我们可以在期末考试之后为你们安排,以学校的名义去向十六中提出邀请,你们正大光明在有老师看着的情况下进行比赛,难道不好吗?”张主任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站在讲台边的贺正低声嘀咕了一句:“那要真告诉你了,你还不得把我们全都关起来?” 张主任当然听见了,大家都看向贺正,虽然觉得他说出他们心中所想让人暗爽,但是……万一激怒了好面子的张主任,说不定会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倒霉。 “你以为我没有在‘新苗杯’的比赛现场?你以为我看见十六中的人把我们学校的韩睿撞伤的时候,我心里不心疼?你们认识韩睿也就两年,可是我看着他三年了,我不比你们心疼我自己的学生!我就那么没血性?没错,你们的考试分数很重要,因为这是你们对学校、对父母甚至于对那些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优点的人的证明。但你们的自尊心我也同样看中。当有人说我们师大附中堂堂全市第一的重点高中的学生什么四肢发育不良,什么五体不勤,我能不发火?我能不生气?但是你们自己告诉我,你们在期末考试临近之前跑去和十六中约战篮球比赛,很积极很正能量,但是受伤了怎么办!你们心里怀着不甘心,没有老师或者公正的第三方为你们判决,如果他们又有人像是在新苗杯上撞伤韩睿一样撞伤你们,你们确定自己不会冲动!你们确定自己不会上去要和他们打架?你们如果受伤了,或者因为输了球心情低落,期末考试没考好又该怎么办?” 张主任的质问让所有人都低下头来。 “陆然,我知道你一向很有想法。可以,这一次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你是年级第一,也许你自己觉得成绩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但是,其他的同学都看着你,你是整个年级的表率!” 陆然侧过脸来看了江暖一眼。 江暖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伸出自己的手,他们都站着,又被张主任看着,尽管她很想握住陆然的手,想要告诉他被篮球砸到或者摔伤膝盖都不是他的错,但是她知道陆然内疚了。 于是,江暖也仅仅是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碰了碰陆然的食指而已。 “我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当曹力来问我要不要去篮球赛的时候,我就应该劝他把这场篮球赛约在期末考试之后,精心地准备,请体校的裁判员来帮忙也好,应该让整场比赛拥有秩序,无论输赢都应该公平。只有公平才能让同学们保持理性,最大限度地避免伤害**件发生。”陆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张主任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然竟然没有像之前漫画书事件一样来反驳他。 而曹力还有班上其他的同学看向陆然的目光也变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陆然是高傲的,永远不会错的,所以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不对”。 他依旧背脊挺拔,没有一丝犹豫,可正是这样的背影,有着莫名的说服力。 良久,张主任点了点头。 原本学生和张主任之间似乎要对峙起来的气氛跟着缓和了下来,张主任的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低气压。 “其实,我们老师过去篮球场,根本就不是去抓你们打篮球。打篮球总比到网里沉迷游戏要好?比某些同学抱着漫画书一本又一本,那边还有那么多模拟卷没写完要好?我们去篮球场是因为我们要去确定你们所谓的‘决斗’是比篮球,而不会演变成‘斗殴’!如果真的是不让你们打篮球,还能等到你们比完了?你们进球的时候,我们老师也在外面鼓掌啊!比如说贺正,你射篮很准啊!比如说李铁头,你也上篮得了好几分嘛!还有陆然,传球和运球都很漂亮啊!最后一个灌篮,很帅气啊,聂老师都在我身边吹口哨啊!” 张主任的话刚说完,不少同学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谁知道,老师猛于虎啊,你们一回头发现我们几个老师来了,就吓得没命跑!你们跑什么?你们真正让我生气的并不仅仅是你们都不报备老师就和外校学生相约在期末考试前打篮球,而是你们之中竟然没有人到老师的面前来承认。你们干了什么?一窝蜂全跑了!留下谁?受了伤的曹力,还有你们的班长,一个女生——林觅夏!我生气在你们没有担当!有做的勇气却没有承认的勇气!” 这一次,没有人笑了,每一个人都羞愧的低下头。 “退一万步,今天我这个教导处主任就是把升学率当成命根,就是说你们除了学习之外其他事情都不可以做,但是你们怎么能让曹力和林觅夏为你们承担一切?我到这么多个班来抓你们这些打篮球的,我就是要知道一个晚上过去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人能站起来承认!我本来是很失望的,但是当你们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我总算放心了!我放心的不是当你们有一个人真的做错事的时候所有人都来帮这一个人扛,而是当你们觉得你们自己没做错事的时候,都能像今天这样站起来支持彼此,而不是逃避自己的责任。就是这样。” 说完,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如同一场大梦被惊醒。 张主任站起来:“好了!上课!你们谁要是期末考试不认真对待,我就真让他写检讨到晨会上念!” 当张主任离开,所有人稀里哗啦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哎妈呀,吓死宝宝了,还以为这一次真的没命了呢!”贺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大概是张主任也被我们拼搏的精神给感动了!所以这一次没追究我们!” “你没觉得张主任变了么?之前他要是知道我们搞什么课余活动,肯定是要说我们不务正业的嘛?” “你没听见张主任说什么?期末考试没考好,还是要晨会上念检讨的呀!”李铁头说。 这时候陆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张主任说的是‘不认真对待’,而不是要考高分。” 饶灿则打趣地对江暖说:“你行啊,除了他们几个打篮球的,就你第一个站起来,之前还怕张主任怕到要死,关键时刻还是能顶住压力的嘛!” “那是当然!” 江暖刚想要拍一拍自己的胸口,忽然意识到,桌子下面,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 紧紧的。 那是陆然。 江暖沉默了,她看向陆然,对方的神情似乎没有面对张主任的时候那么紧绷,但是他还在介意她受伤了。 “虽然你说你做的不对,可是你的不对,在我看来却是天大的运气。” ☆、50、我早就长大了呀 ... “被撞到流鼻血, 摔到两边膝盖都受伤,你还觉得是天大的运气?”陆然轻声问她。 这时候老师已经走上来,正告诉大家翻开教科书的第几页。 江暖抿着嘴角小声说:“不被撞到流鼻血,你就不会上场了。那样我就看不到那个在篮球场上的你了。不受伤, 摔在那里,我也许相信我和你有危险的时候你不会扔下我跑掉, 但是正是因为摔倒了, 你还是带着我一起跑,让我更加确信了我所相信的是真的。如果没有冲动地去看这场篮球赛, 那么今天,我不知道你其实是会反省的, 你并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所以我觉得特别特别的运气。” 她的手被他紧紧抓着。 就算骨头都被他捏痛了,她也暗暗觉得开心无比。 他们就这样和张主任和解了,他们没有谁妥协了自己的观点和意见, 只是有些东西好像改变了一点点。 比如贺正和李铁头他们撒欢一样冲出学校, 正好撞见张主任的时候, 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张主任好”。 又比如有老师在教室里责怪学生作业没写完,要求对方叫家长来云云,正好被张主任看见,他会说一声:“别动不动就拿‘叫家长来’威胁学生。先搞清楚他为什么不写作业,到底是不会,l 还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所以没写。” 某一次陆然和张主任在楼梯上“狭路相逢”,张主任还半开玩笑地说了句:“陆然你除了高考和击剑,应该再去参加什么辩论比赛, 肯定还能为校争光。” 大家仍旧称呼张主任为“咆哮帝”,张主任听见了仍旧会怒发冲冠,咆哮一声“臭小子别跑”。 一切都没变,但又似乎有什么变了。 期末考试的临近也让班上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哪怕是在课间,嘻嘻哈哈的声音也变少了。 江暖因为化学相比她的物理和数学一直比较中庸,她的爸妈给她在某个培训机构报了个化学冲刺班,虽然只有四次课程,但据说是浓缩的精华,特别适合有一定基础的人。 但是江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补课,上了一天的课了,到了晚上还继续上课,她根本听不进去。 于是一下课,她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收拾自己的书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饶灿拎着包来到江暖面前,笑着说:“一会儿又要去和化学谈恋爱了?” “我跟化学,就是没法儿产生什么浓烈的化学反应!其实物理和数学好就行了啊!” 身旁的陆然将书包拎上肩膀,淡淡地说了句:“化学补习课上,能睡觉吗?” “能啊,怎么不能?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听课就行。” “那也能做物理和数学?”陆然又问。 江暖低下头来,乐了:“你是想要我挂羊头卖狗肉?” “反正都听不进去,只是给你爸妈买个安心,那就把时间花在有用的事情上,把该写的作业写完了,回家早点睡。” 虽然说回家和去补习班是两条路,但是当江暖走出校门的时候,陆然一直都跟在她的身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连全校同学都习以为常了。 江暖一路低着头,本来因为化学补习而低落的心情,在那个时候变得像是有无数颗跳跳糖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心里,噼里啪啦地小声跃动,一片接着一片,直到来到补习班的门口。 “我……上去了。” “嗯。”陆然走向公交车站。 她很清楚他就是为了陪她走这么一小段,不然他不需要多走几百米去另一个公交车站。 江暖风风火火地进了补习班的教室,大多数人都还在聊天,她却冲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脑袋就差没搁在窗子上。 几分钟之后,她看见一辆10路车从她的面前经过,视线也跟着远去。 她忍不住想着,大概陆然就在那辆车里。 他是坐在座位上,还是拉着吊环? 直到补习班的老师进了教室,江暖才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 听了没十分钟的课,她就觉得很困倦。 补课真的是一件非常不科学的事情,一个人的注意力明明是有限的,却还要在一整天的高压之后继续填塞。 又是十分钟之后,江暖撑着下巴摇摇晃晃,最终还是趴在桌上,和瞌睡虫聊天去了。 就连课间的十分钟,她也没醒过来。 直到第二堂课刚开始,坐在她身边的同学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十分用力地睁开眼睛,抹了一把嘴角。 “喂!你快醒醒!你的电话可震了好几分钟了!” “是么?” 江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太后”的字样,那可不就是她的老妈罗晨吗。 “喂,老妈?我在上化学班呢,有什么事儿吗?” 莫非老妈怕她逃课,特地打电话来查哨? 但是十八个电话,这也太夸张了? “小暖,你赶紧过来!我们在南市三附院!你外婆住院了!你快点!打车!” 江暖的手一颤,外婆住院了?她怎么了? “我马上就来!” 江暖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拽出自己的书包,立刻冲出了教室。 她飞奔着下楼,站在门口,伸长胳膊想要拦一辆出租车,但一直等不到空车。 心里面着急得就像是一团火在烧,整个人又慌乱又着急。 如果外婆只是感冒了,或者摔一跤伤着筋骨但没有大问题的话,他们是不会在她上课的时候打给她的。 她不断回忆着刚才老妈打电话给她的语气,仿佛带着隐隐的哭腔,让江暖的眼睛里也忍不住浸着泪花。 半天还是没有车来,江暖着急地就想要转身直接跑向车站,这时候对面的快餐店里有人背着包推门而出,是陆然。 江暖抬手摸了摸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陆然怎么还没回家呢? 他穿过马路,奔跑着来到她的身边,当那双手摁在她的肩膀上,她真的确定对方就是陆然。 “你怎么了?不是还在上课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我妈说我外婆进了医院!叫我赶紧过去!她肯定是情况不好!不然我妈不会给我打电话!可我现在想赶过去啊,但是却打不到车呀!” 明明刚才还忍着的泪水,只是因为陆然奔过来问她一句“你怎么了”就完全克制不住掉落下来。 “你别慌,别在这里打车!去那边路口!” 陆然拉起江暖的手,就朝着路口跑去。 江暖就像什么都忘记了,只有陆然的方向是她的方向,他们一路奔跑,书包晃动着,发出同样的“哗啦哗啦”的声音,陆然将她带到了路口,他站在路边,伸长了胳膊为她拦车。 竟然不到半分钟,就拦下一辆车。 他为她拉开出租车门,陪着她坐进车里,“小暖,哪个医院?” 一声“小暖”,就让她所有的慌乱沉淀下来,她紧了紧声音,对司机说:“南市三附院!” 车子开动了起来,江暖忍不住一直看着窗外,她希望车子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也许只是晚一秒,她说不定就永远见不到外婆了,听不见她对她说话了。 江暖的手握成了拳头,不断捶着自己的膝盖。 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缓慢地收紧,温暖的力度感从手背和手指传递而来,她侧过脸,看见了陆然。 “你……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在补习班的对面啊?” “我本来想,你估计上一节课就会失去耐心忍得很辛苦,但是为了不浪费你爸妈给你报班的钱,肯定会一直撑到下课。其实那样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到时候我发一条短信给你,你就下来,我在快餐店里陪你把化学卷子写完了回去。” 江暖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就又要掉下来了。 “你怎么那么蠢呀!你跟我说你觉得补习班没用,我就去跟我爸妈说退班了跟你学呗!” “你真有那样的胆子就去说。” 属于陆然的那种独特的冷静声音,让江暖的心微微平稳了一些。 当他们来到南市三附院的门口,陆然就说了声:“你先去,我来付钱。” “谢谢!” 江暖奔下车,冲向了医院的住院部。 陆然就跟在她的身后,才十几秒就追上她了。 还好现在已经不是六七点家属送饭的高峰期了,不然他们连电梯都要等很久。 当他们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江暖的爸妈都在那里,还有舅舅和舅妈。 “小暖!你可来了!”罗晨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妈妈!外婆怎么样了!” 江暖拉着妈妈的手问。 “你外婆她……她今天出去散步,从中午到下午都没回来。你舅舅就问我,你外婆是不是来咱们家了。我说没有啊。然后你舅舅就说最近你外婆的记性有问题,不是早晨蒸包子的时候忘记关火,就是中午忘记回来吃饭……你舅舅还专门给你外婆买了老人手机,谁知道她今天出门直接忘记带了……” “然后呢?然后呢?” 江暖随着妈妈走进了病房,看见外婆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脸上还有一些淤青。 “后来我和你爸爸就赶紧从单位上请假,陪着你舅舅和舅妈去找外婆……我们找遍了你外婆常去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有人告诉我们说你外婆在公园门口,被一辆车给撞了……我们赶到医院来,医生说外婆的左腿骨折了,而且还有脑震荡……她又有糖尿病,血糖高,医生担心她有并发症,万一止不住血……” 江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上前去摸了摸外婆的脸。 “你外婆她刚才在梦里还叫着你的名字呢,所以我忍不住就打电话叫你过来了。” 江暖坐在床边,拉着外婆的手。 外婆就像是有了感觉一样睁开了眼睛,看了半天床边的江暖,良久,说了一句:“这姑娘……是谁啊?” 江暖愣了愣,喉咙哽咽了起来:“外婆……我是小暖呀……你认不出我了么?” “你不是小暖……我家的小暖才这么一点点呢……” 外婆缓慢地伸出手来,比了比。 差不多是她上小学的身高。 “外婆你怎么了……我早就长大了呀……” 外婆的很认真地看了江暖一眼,然后喊起了江暖的爸爸:“阿怀!阿怀啊!” “妈,我在呢!”江怀赶紧来到了她们身边。 “我不是叫你给我买毛线的吗?我要给小暖织个包儿……她喜欢红色和黄色,就是亮堂堂颜色……” “买了买了!就在家里搁着呢!等你身体好了,回了家就能织了!您别急,别急啊!” “嗯……嗯……” 外婆的精神又混沌了起来,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情况,测量了她的心率、脉搏还有血糖,然后告诉江暖的父母,老人家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 罗晨呼出一口气来,拍了拍江暖的肩膀:“小暖,你回去……今天是第一晚,我和你爸爸在这里守着。” “我不要,我也在这里守着!” “你在这里你睡哪儿啊?明天还要上课呀!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难道外婆不比期末考试重要吗?” 江暖现在满脑子就想在外婆的身边,她的外婆不记得她了呀! “小暖,医生已经说了,外婆暂时没事儿了……你现在回去,好好睡觉好不好?明天晚上再来看她。你在这里,爸爸妈妈还要观照你。病房里就这张折叠床能睡觉,我和你爸要轮流守着,你在这里,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有任何情况,我和你爸都会打电话通知你的,好不好?” 江暖还是没放开外婆的手,因为她心里舍不得呀。 “小暖,快十点了,回去。有陆然陪着你回家,爸爸妈妈也安心一点,好不好?” 江暖回过头来,看见陆然站在病房门外的走廊上,正看着她。 “……好,我先回家。但是有事情爸妈别瞒着我,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当然,回去,孩子……” 江暖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了爸爸,然后走到了门口。 陆然什么都没说,就跟在她的身后。 她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外婆用铁锅给她烤红薯,爸妈没时间外婆去幼儿园接她回家,还在回家的路上给她买麦芽糖浇出来的蝴蝶或者蜻蜓。 她上了小学,春游的时候羡慕其他女同学背着的小挎包,于是外婆就让爸爸买了毛线,也给她织了一个,在那之后每次去外婆家,老人家都会问一遍:“怎么没背着我给你织的包啊?” 那个包已经过时了,已经不是适合她的年纪了,于是她不耐烦了,想也不想就说:“我都那么大了!哪里还能背着小学生的毛线包啊!” 她还记得那一刻,外婆眼睛里的失望。 在老人家看来,她已经不再喜欢她送给她的东西了。 那天离开外婆家的时候,外婆给了她两百块钱,叫她去买一个自己喜欢的包。 那一刻,江暖忽然明白自己对老人家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于是之后每一次去外婆家,她都会背着她织给她的包,让她知道,她记得外婆给她织出来的每一针每一线。 江暖满脑子都是外婆的样子,从她还在读幼儿园她在门口接她的样子,到现在的样子。 外婆真的老了。 她一个人就这样朝着家的方向向前走。 公交车从她的身边路过,十点多的街道有些冷清,明明六月已经到了初夏,江暖却觉得心里面有点冷。 她就这样傻傻地走了好几站路,当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妈妈打来问她是不是到家了,她才忽然意识到,还有陆然啊! 她一回头,就看见陆然站在她的身后。 原来这一路,他一直都跟着她。 “你……你怎么都不出声啊!你就这样跟我走了这么久呀!” “我当然不想打扰你,因为你在想着你的外婆。” 他的声音是温润的,却又让人清醒的。 而在清醒深处,心脏又不可自抑地悸动着。 他看着她,像是要用目光将她包裹起来。 无论她走到哪里,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只要他视线企及之处,她就永远被他保护着。 江暖的眼睛又模糊了起来,眼泪又掉落了下来。 “我觉得……我觉得自己好糟糕啊!上个月,我和爸妈一起去看外婆的时候,她就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小时候的事情……她说要炒番茄鸡蛋给我们吃,结果菜里面根本没放盐……可是爸爸说外婆炒的不可以浪费……我还没忍住说她的菜不好吃……” ☆、51、我会记得 ... “没关系的, 外婆不会生气的。”陆然走过来,轻轻抹开江暖脸上的泪痕。 他的手指带着属于他的温度,好像被他轻轻一触碰,心里冰凉的部分就跟着暖和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生我气……她从来不会生我气, 她只是会难过而已……她那天说‘小暖呀,可不可以留在这里跟外婆睡一晚啊’, 我却觉得跟她睡觉很烦……她一定又会唠叨我幼儿园的事情……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不想听呀!我就骗她说学校要补课……她站在门口看着我呀, 一直看着我……” 那一刻,她有很多话要说, 憋不住的泛滥成灾,她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她不在乎, 哪怕陆然批评她没耐心,不懂得长辈的心意都没关系。 她只想要说给他听。 但是没有任何批评的话,对面的男生只是伸出了他的胳膊, 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轻轻将她的脑袋压在他的胸口上。 “咚咚咚……” 那是属于陆然的平和而沉稳的心跳。 “就算她不记得现在的你, 但她还是把你放在心上。哪怕受伤了躺在床上也仍旧挂念着你。”陆然就这样抱着她,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安静的夜晚,她躺在外婆的身边,外婆轻轻拍在她的背上一样。 “对啊……大概这样, 她就不会记得我拒绝了她……然后慢慢的慢慢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是不是会把幼儿园的我也忘掉呢?等到那个时候,就再没人记得了……没人记得过年的时候要给我买大白兔了……” 人是不是总是这样,后悔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拥有的时候却没好好珍惜? “我会记得。”陆然的手轻缓地嵌入江暖的发丝里, 轻轻地揉了揉。 好像送给了她一朵云,塞进她的脑海里,将她所有的思想和记忆都轻柔地包裹了起来。 陆然松开了江暖,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让江暖有一种要么抱紧自己,要么再次上前抱紧眼前人的冲动。 陆然拿下了背上的书包,从包里抓了什么,伸到江暖的面前,当他的手指打开,掌心里就是两颗大白兔奶糖。 江暖愣在那里。 鼻子眼睛骤然酸了起来,刚才正要收住的眼泪,像是又要奔涌出来了。 “不会我过年给你的奶糖……你还留到现在了?” “路口的便利店里就有。今天我看见了,就买了,因为我记得你小时候是被大白兔哄去幼儿园的。我的记忆力很好,就算到了你不记得的时候,我肯定还记得。” 这个世界好安静。 安静到让她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她听他说的话也不像真的。 因为……这个人大概不会说让她觉得好听的话。 但总是能那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她最想要的。 我不知道自己会记得什么,但是我有一种预感我永远都忘不掉今天的你。 哪怕所有的公式定理、哪怕是我所喜爱的漫画游戏都不记得不在乎了,我还是会记得此刻的你。 江暖从陆然的手心里拿过了那两粒大白兔。 “别再想了,我们回家了。”陆然轻声道。 “我们”两个字,落在她的心头,一点一点沉下去。 因为有“我们”,所以不怕所有以为自己会一直拥有的东西随着时间消失不见。 就连“回家”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你要一直这样啊,陆然。 每当我的世界裂开哪怕一点点的时候,你总是能将它补上。 对我而言,抚平所有凹陷的不是时间。 而是你。 江暖跟着陆然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关上,就听见江暖的肚子发出幽长的“咕噜——”一声。 “你上补习班之前不是吃了东西吗?”陆然问。 “……消化掉了。” “那上楼。吃点东西,正好把没做完的题写完。” “你要做东西给我吃了?我跟你讲,我不吃什么青菜面!我要吃肉的!” “我们吃牛肉面。” 陆然这么一说,江暖立刻就来劲儿了。 一进陆然家的门,又是黑漆漆一片。 “你爸爸又出差?你妈妈又当班?”江暖自己翻出鞋柜里的拖鞋穿上,根本不用陆然招呼。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 说完,陆然就进厨房了,江暖嗒嗒踢着拖鞋跟在陆然的身边,发现他竟然在拆塑料袋。 “这不是方便面吗?你不是说吃牛肉面吗!” “有错么?”陆然扬了扬袋子,上面写着“□□红烧牛肉面”。 江暖歪了歪嘴:“你还真行啊,选的经典款……” “你吃几个鸡蛋?”陆然打开冰箱门,回头问。 “当然是吃两个呀!” 随着陆然把调味包放进沸腾的水里,浓郁的香味漫溢开来,江暖都快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陆然直接端着锅来到了餐桌前,江暖拿着筷子,直接用锅盖就夹了一筷子。 陆然拿着碗回来,就看见江暖手里的盖子上已经盛了小半份面了。 江暖听见陆然放碗的声音,一边抬起头,嘴里还在嗦着面。 “我下了三袋面。”陆然低下头来看了一眼锅里。 “哦!我说怎么这么经吃呢!” 陆然端起碗,筷子往锅里转了一圈,直接把三分之一的面卷进了他的碗里。 江暖睁大了眼睛,他果然擅长使筷子呀! 她刚吃完锅盖里的,就看见陆然要去夹第二碗了。 “你手下留情!我才吃了两口呀!” 陆然就像没听见一样,眼看着又是一大筷子,锅里面就快空了,江暖想也不想,就把锅盖盖了上去。 “哐啷”一声,正好压住陆然的筷子。 “上次一锅面,等我来就剩下面汤了。” “不就是个方便面吗?你再煮就好了呀!我比你饿啊!”江暖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可爱啊?”陆然的眉梢抬了抬,筷子向上很轻松地就把扣上来的锅盖给顶开了。 “没有啊!吃个泡面哪里有‘可爱’可言?”江暖问。 “既然不可爱,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把一整锅面让给你?我有义务给你煮面吗?”陆然反问。 江暖一下子就被噎着了。 他靠向她,轮廓漂亮的眼睛越来越近,“我和你很熟吗?你对我很不客气?” “就……就……”江暖眼睛一亮,忽然想起陆然在和她一起拍大头贴的时候说的话,立刻挺直了腰板回答,“我们当然熟啊!我们是光明正大的青梅竹马!这还是你说的!” 陆然顿了顿,隐隐能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笑意,就像是直入云霄的城墙的缝隙间一朵最不起眼的小花,可是一旦看见了,就再也挪不开眼。 “你可真会占便宜。”陆然把碗放了下来,说了句,“吃完了把锅和碗洗掉。” “我是客人呀,你招待客人了好意思让我洗锅刷碗啊!” “只有猪是吃完了之后什么也不干的。我没有养猪的爱好。” “……”江暖在心里拿着板砖砸小人,砸的不亦乐乎。 “诶,陆然,鸡蛋你不吃了呀?” “就两个蛋,你不是都要吗?”陆然走回自己的房间。 听到这里,江暖忽然觉得让她洗锅刷碗,她都甘之如饴。 江暖收拾好了锅碗,一边把袖子放下来,一边来到了他的房门前,刚打开门,柔和的灯光下,就看见陆然坐在椅子前,他的手捧着一本书,垂着眼,靠向那本书,好像那里面有一个他一直期待的世界。 他越靠近那本书,眉眼拢入阴影里,他的侧脸就像将要没入夜色的孤独的峭壁,那些隐匿着不被人读懂的心思,昭然若揭一般只等着江暖再靠近一步。 门发出“吱呀”一声,陆然的肩膀似乎怔了一下,缓缓地把那本书合上,放到了一边。 “你收拾好碗筷了?” “收拾好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江暖歪了歪脸。 “不了。已经这么晚了,赶紧把你的作业做完了,洗脸睡觉。” 江暖点了点头,立刻就把化学卷子端了出来,认认真真地做了起来。 遇到她最不擅长的某气体通过某化学溶液又通过某某气体,然后又和某金属发生反应变成了某某某,江暖这一天本来就有点疲倦,这会儿咬着水笔的笔头,脑子就快要成浆糊了。 只听见啪嗒一声,她就干脆地趴在桌子上睡了。 反正……有陆然在身边,该做完的事情一定都会做完的。 迷迷糊糊的,咬在唇间的水笔似乎轻轻地离开,取而代之的是有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覆了上来,江暖忍不住抿起了自己的嘴唇,好像那柔软的东西也被她抿住了。 那里有她熟悉的气息,还有让她眷恋的温度,毫无隔阂地触上她。 她舍不得放走,像是固执的孩子一样用力地抿着,好像这样就会安眠,就会好梦,就会一直不失去。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她的脸一直被人戳着,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化学卷子下面垫了一叠餐巾纸。 卧槽,还好有餐巾纸,不然自己的口水就把化学模拟卷给浸湿了! 可是,自己睡到流口水的样子陆然不是都看到了? 他是不是又高高在上地“哼”一下? “都十点半啦!我卷子写不完啦!你看见我睡觉怎么不叫我啊!” “你困成那个样子,做了题也没效果,不如干脆好好睡觉,养精蓄锐。” “明天要讲解的!怎么办呀!” “你就好好跟老师说你今晚去了医院,如果能掉几滴眼泪,老师只会安慰你,不会怪你。” “我是那种轻易掉眼泪的人吗!” “是谁在楼下掉眼泪呢?” “那是因为是你呀!对着老师我压根哭不出来!” 陆然忽然沉默了。 江暖看着他的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于是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算了算了,她确实一点都不想熬夜写卷子,明天就随缘。 “你那支笔是我的?”江暖伸手要去拿,却被陆然直接翻手扣在了桌面上。 “没收。” 江暖无奈了,拉了拉陆然的袖子。 “你还是还给我。我现在就剩这一支完整的笔了。” 其他的都缺胳膊断腿了。 江暖正要去抬起陆然的手,谁知道陆然又扣起手指,把那支笔拿走了。 “好好,给你给你!就当支付了那两包□□方便面外加两个蛋的钱。” “是三包□□方便面。” “随你。” 江暖背着书包就离开了陆然家。 她来到了家门口,打开门却发现灯不亮了。 “难道跳闸了?” 房间里很黑,她借着走廊的灯光,向前走了两步。 前面很黑,江暖咽下口水,她从小就怕黑。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她的想象力总是异常丰富。 好不容易找到了电闸开关,全部抬上去,但马上就“啪啦”打下来,根本没用。 “怎么这么倒霉呀……” 爸妈不在家,她一般都会把客厅的灯都打开才睡觉的,现在别说客厅了,整个房间除了门口的那点光,什么都没有。 外婆还需要人陪着啊,她又不好意思跟爸妈说自己害怕需要他们回来。 江暖吸了一口气,关了门,房间瞬间就暗了下来。 她用手机的灯光进了洗手间,打算刷牙洗脸,这不停电了,又有了不做作业的好借口了。 她挤上了牙膏,一抬头冷不丁看见镜子里自己透着白光惨惨的脸,差一点没把牙膏扔上去。 卧槽……这“女鬼”是她自己呀! 江暖赶紧把手机灯光给摁了,这有光比没光更可怕。 江暖一边刷着牙,一边觉得自己身后汗毛直立,总觉得有人看着她,但是她却没有抬头看镜子的勇气。 她草草刷完了牙,最终还是觉得她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 她进了电梯,上了楼,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什么从家里飘出来,跟在她的身后,在电梯里的那会儿,她都觉得四周角落里有什么。 到了陆然家的门口,就拼命地摁起了门铃。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陆然没有像之前那么快就开门了,忽然之间走廊的灯暗了下来,而身后的电梯发出“叮咚”一声,竟然自己开门了! 江暖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各种恐怖片场景涌入脑海,就在她抬手又要猛按一阵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陆然就穿着睡衣站在那里,看着她。 那一瞬间,所有牛鬼蛇神都不见了,只有眼前这个人的身影。 江暖呼出一口气来,陆然向后退了半步:“怎么了?” “我家没电了……” “你去检查电闸了吗?” 江暖立刻点头:“检查了,检查了!但是没用!” “那你等等。”陆然侧身,从柜子里找了个工具箱,就跟着江暖走了。 大概是陆然的“阳煞”比较重,江暖觉得电梯里很“干净”,走廊上也很正常,就连打开门黑漆漆一片的家里,好像隐隐约约也能望到底了。 陆然拿着手电筒,照着里面,他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又倒腾了起来。 江暖伸着脖子,说了声:“你小心一点呀,别电着自己!” “嗯。”陆然侧过脸,将手电筒夹在脖子边,又用电笔测试了一下,然后靠向了江暖,“你帮我举一下手电筒。” 江暖伸手,陆然便侧向她,他颈间那阵淡淡的雪松般的气味让江暖莫名觉得心跳有点快。 大概是见她的手一直没有去接电筒,陆然抬起眼来看向她。 在逆光下,陆然深邃的眼眶轮廓和高挺的鼻骨连成让人充满遐想的线条。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里带着淡淡的疑问,但是他不知道这在江暖看来,就像是电视里亲吻的预兆。 江暖连呼吸都不敢,赶紧去把手电筒拿下来,她的心跳得乱糟糟,一片兵荒马乱,还好没有亮光,陆然肯定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陆然又试了试,然后回答说:“不是电容的问题,可能是你的主电闸出问题了,要换掉。” “啊……那今晚都亮不起来了呀……” “反正你又不打算写作业了,睡觉又不用开灯。” 陆然从江暖那里接过手电筒,一副准备要回家的样子。 江暖跟在他的身后,看见他到了门口换鞋子,心里面成千上万次想要拽住他,但还是努力地把手揣在校服口袋里。 看着陆然正要开门,江暖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陆然……” 陆然转过身来看着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陆然微微叹了一口气,在黑暗里仿佛拂过她的耳边,心脏跟着紧张了起来。 “你好好跟我说你怕黑,会死么?” 江暖心里咯噔一下……陆然怎么又知道了呀! “我怕你笑我呀……” “呵呵,我笑完了。” 陆然的声音还是那么轻,特别是在没有光线的时候,听力就变得格外敏锐。 ☆、52、一生输给你都可以 ... 他说话时候的吐息在江暖的脑海里都格外的清晰, 像是在她的心头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 “那……怎么办嘛……” “有什么怎么办?把换洗的衣服拿了,跟我上去洗漱。” 陆然这么一说,江暖简直要欢呼雀跃了,就差没原地鼓掌。 陆然把手电筒又拿了出来, 往江暖面前一照,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呀! 他陪着江暖回了卧室, 江暖找衣服的时候, 陆然就在旁边举着手电筒,江暖不好意思地说:“你能回避一下么?” “回避什么?你穿的又不是维多利亚的秘密, 没有可欣赏性。” 江暖又被暴击了,她侧过脸去, 在心里“呸”了一下,但是还是不甘示弱地说:“那要不然我攒钱给你买个维多利亚的秘密?” “可以啊。” “啊?给你买维多利亚的秘密,你真的穿?”江暖有一种发现什么天大秘密的感觉。 难道……陆然有什么难以言传的秘密? “‘买给我’, 意思难道不是你穿给我看?”陆然一副理所 她赶紧把贴身衣物随便一抓就起身了。 跟着陆然回到家, 感觉那亮堂堂的客厅和房间, 江暖顿觉自己回到了“文明世界”。 “赶紧去洗漱,我困了。”陆然的潜台词是“我没时间招呼你”。 江暖赶紧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末了又想起了什么,可怜兮兮地将脑袋探出来说:“那是不是洗完了你要让我回去啊?我可以睡你家客厅嘛?” “不可以,赶紧洗。”陆然坐在沙发上晃了晃手背。 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家客厅很金贵呀! 江暖气嘟嘟地打开了水, 洗了个热腾腾的澡。 当她去拿沐浴液的时候,发现舒肤佳的旁边还有一个深蓝色的瓶子,江暖打开来嗅了嗅——真的是陆然的味道! 他肯定一直就是用这个沐浴液的! 江暖心里可开心了, 忍不住还哼起了歌。 当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陆然坐在沙发上,正在沙发上铺摊子,初夏的夜晚,一床薄被也够了。 江暖立刻开心了起来:“你在给我铺沙发吗?” “你是不是傻?哪有女孩子睡别人家客厅沙发上的。如果我妈妈半夜回来,你小心她还没看清你就把你当贼给了结了。”陆然指了指自己的卧室,“你去那里面睡。”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掉到碗里的豌豆,不停的蹦跶蹦跶。 “你可以睡你爸妈房间呀!” “他们有锁主卧的习惯,没给我留钥匙。”陆然从后面掐着江暖的脖颈,将她压向自己的卧室,“都几点了,你赶紧睡觉。” 江暖进了房间,陆然说了句:“晚上一个人睡觉记得锁门。” “啊?为什么?你不是就在客厅嘛?”江暖心想陆然身手多好啊,随便一个毛贼都会被他给ko掉。 “我在客厅你才要锁门。”陆然在她的脑袋上摁了一下。 江暖完全不了解陆然的逻辑,随口就说了一句:“你又不是坏人,我锁什么门啊?” 江暖很想说这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但是肯定会被有涵养有逼格的陆然嘲说言辞粗陋了。 陆然低下头来,只说了一句:“如果我是衣冠禽兽,你怎么办?” 江暖愣在那里,他用那么清冷的语气说出“衣冠禽兽”四个字的时候,江暖的心脏像是被扣住一样,当他转过身去,关上门的时候,江暖仍然站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良久,当她的心脏“咚咚咚”跳起来的时候,她恶狠狠地对自己说:“神……神经病!” 然后她跑到床边,把被子扯开,一下子就钻进去,把自己裹了起来。 那四个字不断在她的耳畔响着。 她的眼前是陆然说那句话的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越是回想,就越是觉得匪气冲天。 更要命的是,被子里全都是陆然的味道。 江暖转过身来,看着门缝,发现门外的微光随着“啪嗒”一声,暗了下来。 陆然睡下了。 这时候,江暖扔在枕头边的手机颤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陆然的短信,江暖点开一看,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好好休息,明天下课了我陪你去看外婆。 江暖的眼睛又模糊了起来。 每当手机屏幕要暗下去,她都忍不住再一次点开陆然发给她的短信。 原本一直很疲倦的她,此刻了无睡意。 陆然现在是不是睡下了?他是侧着躺的吗? 江暖坐起身来,靠着床头,不经意瞥见了那本今天被陆然看过的书,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借着手机的微光,江暖看见了那本书的名字《三行情书》,作者是北川理惠。 江暖是惊讶的,根据她一直以来对陆然的观察,他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有时候还理智到欠抽。他看书的品味应该是什么科技期刊、名家论述,而不是《三行情书》。 江暖忍不住伸手,将那本书拿了过来。 随手一翻,发现里面竟然夹着一张照片,就是自己和陆然照的大头贴。 她忍不住打开了台灯,看见了照片上的自己靠在陆然的肩膀上,笑得有腼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拿起那张照片,就看见照片之下的书页上印的那首诗: 我打赌你会爱上我, 让我赢这么一次好吗? 以后一生输给你都可以。 心脏如同被猛地撞击,崩裂向四面八方,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页的纸已经被她捏皱了。 她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想象无限奔腾。 如同脑海中灵光乍现,她惊觉今天当她推开陆然的房门,看见他端着这本书的时候……他其实是在亲吻夹在里面的照片? 而照片里的只有他和她而已。 他不可能那么自恋地去亲吻他自己…… 所以只可能是在吻她。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江暖觉得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 陆然总是那么专注,无论是对击剑还是对其他任何事……他解决问题和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都理性的要命…… 江暖简直无法想象他喜欢上某个人的样子,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是她? 心脏就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江暖用力捶了捶自己。 是她看错了…… 江暖再度确定夹在书里的是他们那天的大头照。 既然那是陆然这一辈子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照大头照,他将它收藏很正常。 但是他为什么偏偏将它夹在《三行情书》里呢? 难道只是随意? 可如果真的是随意,他又为什么会那么认真地看着这本书? 为什么会靠的那么近?为什么会去吻那张照片? 江暖无数次将那本书放下,又放回原位,但却又无数次将它拿回来,打开,确认着那张照片,和那首只有三行的情诗。 她就像是着了魔,脑海里回忆着和陆然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他耐着性子为她讲解每一道题的样子,他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追出来对她说话的样子,他载着她去找丢掉的挎包的背影,迟到翻墙的时候他一把接住她的力度…… 他好像一直都在等她,好像一直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耐性,好像她不属于他的理智却从没有被他舍弃。 她无法按耐住自己如同潮涌般澎湃的心绪,掀开了被子下了床,打开了门。 她开灯,黑暗中那个睡在沙发上的身影便坐了起来,她隐隐能辨识他的轮廓,清晰而深刻。 “怎么了?”陆然的声音就像是空谷中悠风的回响,将她心底奔腾的千军万马轻而易举地挡住了。 江暖吸了一口气,她心里知道问出那个问题的后果,但是她根本按耐不住。 “你竟然在看《三行情书》!”江暖说了出来。 是的,你在看《三行情书》,你想要向谁表白? “北川理惠?” 陆然的声音是平静的,但这样的平静里江暖能感觉到如同轻微震颤的琴弦,哪怕没有奏出声音来,它也是跃动着的。 “对啊!”江暖又走近了他。 “那是上学期你留在我这里的。” “我……我留在你这里的?”江暖愣住了。 所以……这本书不是陆然的,而是她的? “这……真的是我的?” “好像是饶灿送给你的。” 江暖万分窘迫了起来,她从没有像今晚一样庆幸自己没有开灯,否则在明亮的灯光下与陆然对视,她会希望自己死过去呀! “我明明看见你也有在看……” “我偶尔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