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十七)扶桑
颜倾面露疑云, 显然换做是姜后, 她不该是这反应，连我也知道。 但他目光很快定格在我和李之宥站的地方。 我心中一慌，李之宥示意我回头。 那里正站着一个碧衣少年，肩上抱着一个十四岁的男孩。 男孩是阿薄, 这我很清楚。但眸子留在碧衣少年身上时，我的心仿佛骤然失去了跳动的权利，刹凉如冰。 他模样很平凡，却也生的眉清目秀，就站在距离我三丈之外, 山顶不知何故，起了一阵清风, 风浮动他的一角。 他慢慢将孩子放到岩石上。 这个人，便是尘碧？ 大概那类前世今生传奇话本中关于主人公那种眉目成书之感太过浮夸，原来遗忘之后，再见会是这样陌生。 碧衣少年满是惊喜, 朝我伸出手，“你是依兰？你就是洪荒第一美人依兰吗？” 这声音也是陌生的。 他走向我, 手已经抬到与我脸相持的高度。 不对, 他不能看见我。 天书上明确记载, 这个时空除了两仪之主，据比那类超越了生死的神尸, 没人能看见我, 包括玄女。 “你连依兰都不认识, 你不是尘碧，我是姜后。”剑出鞘声响。 玄女一向认为，武力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没有武力解决不了的事。 故此她已经从我身后转至身前，九天剑已经架到碧衣少年脖子上，“依兰她也绝对看不上你这样的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抓阿薄！” 速度快的出奇。 碧衣少年并未察觉到自己处境危险，只痴痴看着玄女，木然道，“你不是第一美人吗？” 他目光扫到颜倾，咽了咽口水：“那你一定是第一美人了？” 颜倾：…… 李之宥舒眉失笑，“姜后颜倾确实生的标致，只是离洪荒第一美人还差的远呢，你当年是跳了怎么样的一支舞？风声都吹到这里了。” 我别开脸，“我不记得了。”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少年。“若他不是尘碧，那阿薄为何会到这来的？” “他也不是依兰。” 少年看颜倾的露骨眼神惹得玄女有些不悦，她手上悄悄加了力道，把少年的脖子强行掰过来，怒目道，“你为什么要冒充尘碧？” 剑刃将少年的皮肤刺破，血顺着白皙的脖子滴下。 疼痛感终于让少年从这两位的美貌中反应过来，他身形一闪，人已经站在安全地带了，“我本就不是尘碧。” 玄女有些惊讶。 少年那速度虽快却不是法术。进入猨翼之山谁都无法使用法术，而在这怪木丛生、怪蛇遍行的世界里，只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颜倾见多识广，负手往前：“这山里的生灵要么是从小便生在其中，要么就是在六界犯了错被流放进来，能在山中存活的都不容小觑，很显然他是后者，你一介女流，便站在我身后。” 他说着上前一步，对少年道，“但山里的生命都走不出去，不管你是如何绑走阿薄的、有什么目的，今儿你都必须要把人还给我。” 少年冷笑，“有意思，我凭什么把人还你？你又是谁？” 颜倾抬高下巴，扇了扇手中扇子，很是风姿卓然，我想，要那些和颜倾斗法败在他手下的，有多少是先被这张脸倾倒的。 他语气自信而不张扬，“凭我是颜倾。” 少年扬眉，揩干脖子上的血迹：“没听说过。” 颜倾从未受到这般忽视，脸上一时竟挂不住。 没等他反驳，只见一块巨石飞向少年。 玄女拎着剑又抄起第二块石头，“就凭我有本事。” 碧衣少年手一动，径直吹出一段口哨，瞬间从山下爬出一条蛇。 紧接着，两条，无数条…… 它们迅速向阿薄聚拢，把他围在中间。 是蝮虫（fu hui）和怪蛇，花花绿绿的，信子吐出在空中发出嘶嘶声，尾巴在地上击打。 看得人汗毛直竖。 “有本事你便来救。”少年朝玄女冷笑，“我若刚刚不是失神，怎会遭一个女子暗算？今儿我就教训教训你。” 他躲开方才那方石头，随手举起旁边巨石朝玄女拍去。 玄女徒手接了，一掌推回去，少年又推过来，如同席间推背换盏一般友好。 我着实不理解这样打法的意义何在，但是看不懂，我也不好意思说看不懂，只是打呵欠。 李之宥倒是很知趣的在一边解说。 少年与玄女斗得难解难分，颜倾道：“要不你去救阿薄，我来对付他。” 玄女缓缓瞥他一眼，噙着一抹傲慢笑容，“你一边去，我一个人足矣。” 颜倾：…… 颜倾也是六界数一数二的高手，我能感受到颜倾那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他拎了了生剑，冲进那些怪蛇圈中。 蛇群很多，颜倾竟然一时无法接近。 少年不敌玄女，又直接拔了近处的一颗树作为武器。 猨翼山的树也怪，枝桠如同狼牙棒，上面的刺坚硬如铁铸一般，少年偶尔轮空，击在石上，迸溅火花，石体碎开。 玄女持剑也巧妙一一化解。 而这两人的僵持，最后以玄女把剑再次指在少年胸膛上结束，反倒是那些怪蛇难以解决。 颜倾的剑已经满是鲜血，而白色山石上也溅满了血点，但那些断作几截的蛇尤在蠕动。 玄女扔开剑：“你若觉得不公平，这次我不用兵刃，再来！” 少年目瞪口呆，笑道：“我服了……你真的好厉害，你们外面的女人都这么厉害？” 玄女看了看颜倾，那些蛇已经弃了阿薄，专心攻击他了。 虽然颜倾的安全受不到威胁，但蛇群越来越多，一时难以脱身，他在战圈内喊到，“姜姬你还不带阿薄走！” 玄女把剑一挥，“你既然服了，还不把这些蛇驱走。” “这……蛇我招来的不错，可是那个美男子杀了它们太多同类，怕是已经激怒他们了。它们发怒起来翻脸不认人的。”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碧衣少年有些犹豫，“这个、它们本来就是怪蛇啊，用怪木枝……驱赶一下，反正……” “等我救出他，再和你算账。”玄女傲慢的将剑搭在少年肩膀上，剑上的血蹭在衣上，少年吓得唯唯诺诺。 她拔高声音：“颜倾，你往旁边站站，越旁边越好。” 颜倾虽不大理解，但还是依言照办。 玄女扫视四周，“再退。” 跳入颜倾身边，将剑在地上轮出一圈。 剑尖扫过的地方，形成一道火花屏障。 不论是什么蛇，蛇就是蛇，受不得过高温度，地表升温，它们迅速往不曾发烫的地带跑。 准确来说，是扑向颜倾。 玄女更近一步，划的更加卖力，汗水再次浸透她的衣裳，我看到她因用力而突起的额角。 她的力度越用越大，那接近边缘的山石，几乎就要断开。 她一手伸向颜倾，一手持剑利落的砍下，与此同时，颜倾用力一蹬，一跃而起。 轰隆！那块石头生生从山体上断裂，坠落。 这动作配合难度相当大，需要有这断石的力气和勇气，还需要有这默契，我以为，世上除了他们二人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他握住她的手，玄女的力度大概用的有些过，一扯，颜倾竟直接倒向她。 梆！他不可避免的撞在她身上，但两人都是高手，在就要接触到的距离中停止，高山之巅，红血落在白石上，如同点点梅开，红衣的女子，黑衣裳的男子，他的鼻尖与她的相抵，两张脸紧挨的缝隙如海天一线。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玄女的精幽之魂，总之看见大片绽开的金色光芒，耀眼得过金屋，耀眼得过璀璨烟火。 “咳咳咳，你们继续啊，我不打扰了。”少年转身欲走 。 颜倾皱了皱眉：“额，可以起来了么？我的手掌有些麻。”方才在倒下的时候，他没有把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下。 玄女回过神，“想走，没那么容易。” 少年往后退道：“这两位美人公子美人姑娘，我真的没有抓他，我就是山脚下找食物时，偶尔听到这个小弟弟在哭，他边哭边喊着要找依兰姐姐。” “我一看穿着便晓得他是外面来的人，我们山中逃出的据比曾见过她，他说，山外的世界很美，什么都美，最美的人就是依兰。所以我才……你们放过我。” “母后，是我自己要来的。”这声音软软的。 那是十四岁的阿薄，和如今比，他模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比如今看着稚嫩一些。他站到悬崖边，“你没有带依兰姐姐来么，你真不打算放过她？你如果不放过她，我就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