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Chapter 94
此为防盗章 对面静了一秒。 “你是酒老板。” 不带情绪的陈述句。 阮齐补充:“对, 我是老板,也是她哥。放心,人在我这没事。” 说完,阮齐就觉得别扭,他干嘛澄清, 论关系他这个当哥的更铁磁好吗? 可这男人的语气给人感觉, 他说不上, 好像不解释一下, 他就是狼。 静了片刻,谁也没说话。 阮齐以为对方要挂电话了。 对方突然一句:“我记得周垚是独生女。” 阮齐一怔,立刻补充:“我不是她亲哥,认的。” 可这解释他自己都觉得虚,听着就不像好人。 但对方已经不在称谓上追讨。 “好, 请把您酒的地址发给我。我是周垚的房东,我去接她。” 这话听上去逻辑顺理成章, 可仔细一想又不太符合国情, 这年头房东还管接送回家? 可阮齐没法说话了,这人好歹是周垚的房东兼老板, 他不能直接挂电话,周垚醒了准埋怨他得罪人。 而且看这位这么执着, 挂了还得打。 那把地址发过去让人来接? 也不成, 谁知道这人骨子里什么样。 阮齐叹了口气, 没辙了:“这样哥们, 我把我妹子送回家, 她住的地方我认识。半小时后,你要还没睡,小区门口见?” 幸好这哥们也是个痛快的。 就撂下一个字。 “好。” …… 阮齐心里有点小委屈,扛着周垚上车之前,和乐队以及店员交代了去向,换来众人古怪的一眼。 主唱不阴不阳的说:“不是去扔掉?” 鼓手也补刀:“艹,越来越娘们了你!” 这妹子认的,当爹当娘,把屎把尿。 偏偏一物降一物。 就这样,阮齐憋屈的一路开车把人往回送。 ~( ̄▽ ̄)~*~( ̄▽ ̄)~*~( ̄▽ ̄)~* 四月下旬的北京深夜,正是一年当中最舒爽的时候,开车半扇车窗,小风呼呼的,再放点文艺青年最爱的曲子,简直牛了逼了! 可这美好的愿景,却被摊在后座明明醉成傻逼却非要装文艺青年的周垚破坏了。 她正扯着嗓子对着半开的窗户大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以前阮齐一直没好意思提醒她:“姑娘,你唱歌走音。就那几首动画片主题曲在调上。” 他估计周垚也知道,否则不会只唱《葫芦兄弟》、《一休哥》、《蓝精灵》那几首。 现在想提醒,估计也听不进去。 翻来覆去就是那四句,没完没了,听得人生不如死,恨不得立刻找到那片海,把她当垃圾扔了。 直到阮齐臭着脸终于将车开到一小区门口。 整条街安静的连猫叫狗叫都没有,路灯虚弱的耷拉着,阮齐按掉了车灯,熄火下车,正准备打开后车门将那突然安静如处子的小祖宗请出来。 谁知,这祖宗却突然趴在车窗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哑着声音小声说:“小声点,别吵着街坊。” 阮齐:“……” 您刚才在二环路上扯着嗓子嚎就不怕吵着别人? …… 周垚没搭理阮齐的阴阳怪气,说完就将头枕在车窗上,脑袋歪着,视线模糊,隐约间就见寂静的人行道上出现一道影子。 那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有点赏心悦目。 周垚迷蒙着眼,费力的掀开眼皮,嗓子里火烧火燎,眼睛也热得难受,但很想知道那人是不是也和他的影子一样。 抬眼间,目光便是这样猝不及防的被烫了一下。 阮齐没注意到这一切,周垚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他也松口气,一把拉开车门,却不防周垚根本没扒住,脸朝下的栽出去。 阮齐要捞,但已经抬起的双手却捞空了…… 完了,脸是周垚的命,她醒了要杀人灭口! …… 可……那花容月貌却没着地。 阮齐怔住,只看到从侧面突然伸出一双健壮的手臂,将她的整个上半身揽入怀中。 周垚也没客气,脸蛋埋过去,静了一秒,又白又细的一双手就顺杆爬了,扒住这人的肩膀,理直气壮。 阮齐蒙了,突然有一种他刚才没捞着祖宗不是他反应慢地球引力太牛逼,全是因为周垚根本不想让他捞,等的就是这位。 阮齐这才打眼看向来人。 啧,咋形容呢,长得真是…… 阮齐说不上来,只觉得周垚人虽然醉了,眼睛却没瞎。 只听来人道:“你好,我是周垚的房东。姓仇,仇绍。刚才咱们通过电话。” 哦,【想吃】本尊啊! 阮齐嘿嘿一笑:“阮齐,我是她哥,认的哥,不是坏人,周垚经常在我那儿喝多了,一般都给安排个包厢让她睡,第二天就醒了她自己就知道回家了。” 仇绍点头,扯了下嘴角,将周垚扶起来一些。 “这个时间,酒应该有很多客人。” 阮齐扫了一眼仿佛滩烂泥,赖着不坐好的周垚一眼:“可不,都是这祖宗闹的,还好道不远。” “有劳。” 阮齐摸摸鼻子:“呃,倒不麻烦,毕竟是我妹子。那什么,你等我下,我去买个药。” 仇绍似是一怔:“怎么?” 阮齐已走开两步:“她酒精过敏!” 软骨头周垚依然埋着脸,没动作,没声音,只有一只小鼻子拱呀拱的,被仇绍胸前的衣服布料瘙的有些痒。 终于忍不住了,她闷声打了个喷嚏,又没动静了。 仇绍也没动静,只抬眼望向天空,握着她的一双大手微微用力。 他的心路,还真有点难以描述。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醉了有几分。 方才将人捞起来,就感受到这副身体的滚烫和柔软,扑面一阵酒气,合着植物洗发水的气息,揉在一起直接钻进鼻腔。 她的脸一挨上他的前胸,很快就深吸了一口气。 仇绍僵了一下,不知道她在嗅什么。 他和阮齐说话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轻轻嗅着的动作,鼻尖来回磨蹭,有些痒,像是能透过皮肤钻进去。 然后,阮齐走开。 她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胸口,蔓延开来,捂实了,那热度怎么都散不去。 仇绍只能看着天,半响没动作。 …… 直到阮齐回来,手里拎着一小兜子药。 “走,先把人送回家,让她吃了药睡。” 仇绍点头,扶着人想错开一步。 可他只要一动,周垚就跟着动,脸像是长在他胸口了。 阮齐看着一阵无语,想扭开脸当做什么都看不到,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替这祖宗害一下臊。 阮齐只好虚弱的说:“那什么,哥们,我胳膊前两天扭了,使不上力,你能不能帮我背上她?” 阮齐说着就握住周垚的肩膀。 仇绍也没说话,转过身微微蹲下,转眼一双白皙的手臂就搭了上来,虚勾着。 仇绍双手向后一探,就插|进那双腿的膝盖后窝,有点烫。 五指陷进那软绵的肉里,向上一抬,腿窝收拢就将他的手指紧紧夹住,像是抽不出来。 周垚整个上半身都扑在仇绍背上,密密实实严丝合缝,大概是觉得小风吹得凉,将脸向下埋,直到埋进他的肩膀,才觉得温度适宜。 她体重很轻,背在肩上没什么压力,就是人待不住,老往下滑。 仇绍走个十来步就要停下,将人往上颠。 每颠一下,都能感觉两团肉在背部贴撞。 那热度又绵又密,他背脊有一大半被那热笼住,很快就渗出一层薄汗。 …… 阮齐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翻找周垚包里的钥匙,嘴里碎碎念念,一段路不算长,却觉得太特么煎熬。 好不容易来到单元门前,阮齐拿出门禁卡刷开大铁门。 “滴滴滴”几声,惊着了一直没动静的周垚。 周垚抬起脸:“嘘!” 阮齐回头,正看到她红着脸挨着仇绍的脖颈,皱着眉,一脸严肃。 再看仇绍,额头出汗了,想来周垚太重把人累着了。 这时,周垚说:“等等,我得脱鞋!” 阮齐:“脱鞋干嘛?” 周垚:“我楼下的叔叔阿姨早睡早起,我的高跟鞋会吵着他们。” 阮齐:“……呃,不用,你又不用自己走。” 周垚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呵呵”乐了,歪着头对仇绍说:“是哦,那就辛苦你了兄弟。回头我给你们搬家公司送面旌旗啊。” 话落,大腿加紧,小腿在那精瘦的腰身前合拢,两脚都要勾在一起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 阮齐移开视线,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对不住啊哥们。” 隔了一秒,仇绍将背上的人向上一抛,就听周垚不满的哼唧一声。 “没事。” …… 两人上了楼,步子都很轻。 直到上了二楼,阮齐才问:“楼下住的是……” “是我父母。” 阮齐干笑着:“嘿嘿,我这妹子心肠是好,特别有老人缘。” “嗯。我父母也很喜欢她。” 幸好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一个伴娘探头进来:“晓晓,时间快到了!” 方晓终于松了口气。 “哦,那我们先进场了。” 周垚不再给周孝全和方晓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出来后越过第一个拐角,确定没有人会跟上来,周垚才放开手。 她的手心早就出汗了,手指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泛酸。 老毛病了,只要她一遇到敌人,准备火力全开,全身的细胞就都像是打了激素一样不安分,一个个扛着大枪跟着她冲。 舒了口气,周垚抬头笑了一下:“刚才让仇先生见笑了。” 仇绍似是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半响,他才说:“如果笑不出来,不用勉强。” 周垚一怔。 随即飞快的别开脸,向走廊尽头走。 仇绍腿长,就走在旁边,不远不近,仿佛同步。 那声音低低沉沉,不远不近,也甩不开:“没有人规定,参加婚礼是要陪笑的。” 周垚脚下倏地一顿,歪过头,有点不能置信的看向他。 仇绍也停下脚步,任她看,依旧是那个淡淡的神情。 周垚终于憋不住,抿嘴笑了。 但这回是真心的……为他的用词。 忽然间,她有点想和这个男人纯聊天的冲动,或者说是探讨,或者说是想听听他还有没有其它独到的用词? 真的,特别纯。 “仇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大学的反而每年都去么?” 周垚突然抛下这个问题,继续向前走。 不等仇绍问,她自顾自说:“其实我在高中的人缘比在大学时要好。大学时的我浑身长满了刺,逮着谁扎谁,心里憋着一团火,每天都想和人干架,自私,小心眼,不吃亏,不谦让,一点都不可爱,还很自我,盲目追求个性,被人欺负就一定怼回去。当时很多同学都吃过我的亏。” 周垚也不管仇绍是否愿意做个合格的听众,她只想自己痛快,反正今天仇绍是她的“男朋友”,他高不高兴都得陪着,过了今天就恢复点头之交,爱谁谁。 “我记得有一次把一个我连名字都忘记的同学说急了,她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哭着指着我说,‘周垚,你真没家教’。” 估计但凡要点脸的人,听到这话一定羞愧难当。 但周垚却在笑,笑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在同学们或看好戏或震惊的目光下,她十分冷静的说了这样一句—— “那玩意我的确没有,我有娘生没爹教,你惹我之前怎么不打听清楚?” 那天之后,周垚身边的交友圈出现了天翻地动的转变。 有一票女生离她远远地不屑与她为伍,有一票女生围上来,说就欣赏这样我是妖艳贱货我承认的气质。 男生们趋之若鹜,排队要来献爱心,还有人以为她是孤儿,无父无母。 周垚懒得澄清,做自己而已。 结果有冒酸水的就说她卖惨,瞎编。 周垚莫名其妙。 她长得这么漂亮,每天都被自己美的冒泡,一手拎着chanel一手戴着卡地亚,地摊货都能穿出牛逼的质感,外面一堆老腊肉抢着当她干爹,她偏要花亲爸亲妈的“遣散费”,坚强不息,按时上课,认真读书,早睡早起,把小日子过的贼讲究贼矜贵。 她就不明白了,她哪儿卖惨了? “那高中呢?” 来到最后一个拐角,周垚听到仇绍这样问。 “高中的你也是这样?” 周垚想了想,如果高中的她也是这样就好了。 很多事都会变得很简单。 周垚有些恍然道:“哦,高中时的那个周垚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单蠢,无知,懦弱,敏感,不食人间烟火,心里堆了满满的爱,就以为全世界都是爱。每天到处献爱心,看到弱小被欺负就跑商去关怀,做了不知道多少回东郭先生,还特别大气的说一句‘我不介意’。” “所以我的高中同学都特别爱我,他们对我的印象至今停留在那时候——那个人尽可欺,善良当饭吃的傻逼,无论对我做什么都会得到原谅,无论和我分享多么丑恶的内心世界,都会得到净化。” 周垚脚下一顿,抬眼间,宴会厅的门口已近在眼前。 从这个白色的大门望进去,只见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温馨而浪漫的会场里人声鼎沸,粉色和白色交织着,地上撒着鲜花,头顶挂着粉色气球,那一桌桌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围着一些熟悉的人影。 有很多高中同学都在。 他们都知道当年轰动整个校园的一桩新闻,或目睹,或听说——她,周垚的爸爸,迎娶了她最好同学兼闺蜜方晓的妈妈,风光大办。 还看着她是如何在毕业典礼上丢尽颜面,强颜欢笑。 周垚望着这一切,视线有些扭曲,高中时的记忆突然变得那么陌生、模糊,如同没对上焦的镜头。 她只听到自己说:“毕业典礼那天,我爸来了,他代表两个孩子的家长出席。一个是我,一个是方晓。那天,方晓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未给见过的灿烂,那么的阳光向上,高中三年她第一次笑的那么张扬,她就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一手挽着她妈,一手挽着我爸。” “就在那一刻,我发现我的‘善良’透支光了。我还不上了,填进来的只有恶毒。然后,我想到那些曾经透支过它的人,想到那些理所应当的嘴脸,想到他们每个人都对我说‘垚垚你真是个好姑娘,希望你永远不要变’,仿佛我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可最终,他们却联手把这个好姑娘变成今天的样子。 “从那天开始,我就对自己说,绝不让任何人再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话音落地,又过了很久,很久。 周垚恍然的抽回视线,侧过头看向身边这个男人。 从头到尾,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安静的站着,看着她。 周垚的表情还有些茫然,突兀的问:“我的妆花了吗?” 果然,最实际的还是她的美。 实实在在的美。 “没有。”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一道倩影,被眸中点点星光包围着。 “很漂亮。” 那就好…… 周垚松了口气。 嗯,还好她不是相由心生的人。 周垚笑了笑:“现在想想,大学时的我还真偏激呢,巴不得全世界人民与我为敌。” 仇绍看了她良久,才说:“糟糕的情绪太多了,自然要发泄。” 周垚:“即使玩弄别人作为报复么?” 仇绍笑了:“那大概很开心?” ……呃,是啊,开心极了。 周垚别开脸,想了想,又问:“那个,周孝全好歹是我爸,今天又是方晓的婚礼,我刚才……是不是说了特别难听的话?我,突然想不起来了……其实我是不是应该事后发短信怼回去比较恰当?” 仇绍不由得挑眉。 该怎么形容呢…… 满心恶毒的人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呢,在意自己都来不及了。 回答这样一个立志且努力变的更恶毒的女人,他是该认同表扬呢,还是该告知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呢? 嗯,这是个哲学问题。 仇绍不语,周垚也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心里堆满了莫名其妙。 周垚想了想,又觉得应该再表现一下自己。 “我不是同情,也不是圣母,更没有过意不去。刚才你也看到了,方晓一直捡我不爱听的话说,好像只要她结婚了就洒向人间都是爱,那个愚蠢劲儿特么的和我高中时一模一样,看着就来气……” 最可气的是,周孝全根本不是方晓亲爸啊,她炫耀个屁和谐大家庭啊! 忽然间,头顶上传来一记轻笑。 周垚倏地看过去。 没错,就是他在笑! 那证据还挂在他那好看的唇角。 靠,笑屁哦,笑点是啥啊?! 只见仇绍眸中似乎划过什么。 “周小姐不是已经有远大志向了吗?何必在意过去。” 远大志向? 周垚愣了一下,说:“哦,我的志向就是做人渣,毁天灭地的那种。” 相比起追求赚多少钱,买多少套房子,睡多少男人,这是多么实际的追求啊…… 仇绍眼里笑意更浓。 周垚别开脸:“你想笑就笑。” 但很快,她听到那他说:“既然要立志做人渣,就要相信,这世界上比自己更好的人根本不存在。” 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周垚看过去:“哇塞,我发现你……” 仇绍挑眉。 “你,仇先生你……还真是会说话!我是这个意思没错。但如果是我,我不会想到这么美化的说法。” 仇绍礼貌地问:“嗯,那周小姐会怎么说?” 周垚想也不想:“干翻这世界所有上比我更渣的人。” “……” 这一次,仇绍没有笑,真的没有。 但周垚发誓,她听到了他心里的笑声。 这个男人真是……他,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偷偷乐的呢,面上给人留足了颜面,却特么的让人家感受到他浓浓的笑意。 让人想生气,想追究,都无从下手…… 这种人,这种人简直比任熙熙智商高一万个点啊,她说的话他也都理解,没有道德绑架,没有端着装菊花,虽然只能看不能吃,但也是赏心悦目的啊! 嗯,真是太应该发展成知心朋友了……以防他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 ̄▽ ̄)~*~( ̄▽ ̄)~*~( ̄▽ ̄)~* 周垚和仇绍是最后两个进场的。 越过高中同学那桌,在司仪的带领下一直来到主桌坐下,周垚抬眼望向一桌的陌生人,果不其然,基本都是方晓这边的亲戚。 扫了一圈,周垚的目光最终落在其中一张空椅子上。 柔和浪漫的灯光洒下来,笼罩着那张椅子上的一张放大的遗照。 那是方晓的妈妈——笑的温柔顺从,看上去善良、单纯、圣洁,是个我见犹怜,再脓包的男人也能激起保护欲的女人。 周垚记得,她还吃过这个女人做过的饭菜,真的很可口。相比之下,她亲妈做的都是“创意黑暗料理”。这个女人还帮她缝过扣子,辅导过作业,而她亲妈一心扑在事业上。 周垚还幻想过,如果她亲妈陈潇也是这样的母亲,该有多好? 直到这个女人和她爸周孝全,站在一起 那画面一下子扎进眼睛里。 周垚以为自己瞎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个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和亲,持家有道,被前夫如何家暴都善良矜持的女人,并不是展现给她看的…… 仅仅是通过她,让她爸周孝全知道,心疼,保护。 她特么的就是个跳板,传声筒,傻逼皮条客! 那一瞬间,周垚明白了一件事。 ——人只有变坏,才能明白这个世界。 ~( ̄▽ ̄)~*~( ̄▽ ̄)~*~( ̄▽ ̄)~* 周垚在心里诅咒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然后坐上飞机,和她妈陈潇一起去了美国。 然后,又发生了很多事…… 不到半年她就一个人飞回来了。 因为她妈在美国放飞自我,还有了新的丈夫,最后还和她说,其实整件事不光是她爸周孝全一个人的责任,其实她早知道她爸出轨了。 周垚当时彻底傻逼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们大人的圈子玩的可真出格,我特么的跟不上…… 周垚还记得她妈陈潇说过这样的话——早就要来美国,你爸不来,两口子一个要移民一个要老死国内,一个进取一个安于现状,本来就没法过到一起。周孝全追求的是贤良淑德的女人,我不是;我陈潇要追求的是和我同进退不扯我后腿的男人,周孝全不是。所以他出轨,我也松了口气。 然后,陈潇就赶着开会去了,留下周垚一个人想清楚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国找她爸。 周垚就那样傻逼兮兮的一个人坐了好久。 心里埋葬了十几年的东西,像是一瞬间破土而出,突然明白了一点大人之间的游戏规则。 她爸梦想的是白莲花一样的母女,要浪漫,要文艺,方晓母女满足了他身为男人这点梦想和追求。 她妈陈潇是仙人掌一样生长力旺盛的女人,离了婚只身一人到美国闯天下,能匹配她的男人必然要有同样的斗心,那个美国丈夫正是这种人。 那么,她呢…… 周垚问自己,她要什么呢? 哦,她要自由,要去弄明白这个世界。 ~( ̄▽ ̄)~*~( ̄▽ ̄)~*~( ̄▽ ̄)~* 就这样,周垚回了国,却没有跟着她爸生活,在复读学校住了一年,走进大学,开始和这个世界为敌。 又过了很久…… 直到周垚大学毕业时,方晓的妈妈去世了。 站在墓碑前,周垚木着脸瞪着那张和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遗照,要气炸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你死的太快了。 她好不容易百炼成钢,修炼成精,还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这个女人可真牛逼啊! 不仅将白莲花这个经典角色贯彻始终扮演一生,在人生最后那几年终于捞到一个傻逼男人,还将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白莲花女儿成功托付。 最主要的是,还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嗯,这些手段,她得学起来,不见得要用,但技多不压身。 卑鄙?是的。 但可以赢。 所谓“我宁可死也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全是loser的嫉妒之词,没有尝过赢的爽,就只能瞎bibi。 人渣。 嗯,她要立志做人渣。 还要做个有原则,有质感,有高度,有追求的渣中之渣。 方晓母女,呵呵,玩太low了。 周垚的语气意兴阑珊,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她的目光笔直的瞪着挂历——任熙熙刚好翻到了十一月,露出上面一个被蓝色水彩笔勾勒画下的大圆圈。 ——十一月二十九日。 “感谢……曾经救过我,爱过我的人。” …… 十一月二十九日是个神秘的日子,每年这一天周垚都要去见一个人。 最初在大学那些没心没肺的日子里,任熙熙就问过周垚是谁,是谁这么重要即便那天有再重要的课,一直保持全勤的周垚也一定会消失一天。 周垚永远只是笑着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我的人。在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就ta还在。” 这个ta,任熙熙第一时间认为是个男人,但转而就推翻。周垚身边的男朋友一任接一任,那个ta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当睁眼瞎? 后来,任熙熙又想应该是个女人,心里有点小介意,还以为自己是周垚最好的闺蜜,结果被排到第二。但话说回来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怎么也不介绍她们认识? 再后来,任熙熙终于知道,那是个死人。 一谈起那个人,周垚总会变得很柔和,原本生动的五官线条一旦宁静下来,会让人移不开眼。 可任熙熙不喜欢她这样,很不喜欢。 任熙熙也没有告诉周垚,其实大三的时候她就知道和有关ta的事,这才没有继续追问。 ~( ̄▽ ̄)~*~( ̄▽ ̄)~*~( ̄▽ ̄)~* 任熙熙的表姐在机场做地勤,大三那年的某一天开车到学校接任熙熙回家,在宿舍里见到了只穿了抹胸和小短裤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满头大汗的周垚。 周垚没想到有外人会进来,随手捡了个薄外套穿上,可表姐仍是看见了从周垚右边肩胛骨上方的那道疤。 面积不大,约莫六、七公分长,三、四公分宽。 形状像是某种图腾,表面的增生凸起,比周围的肤色都要白一点,显然是烧伤的。 再看这姑娘的长相,一张清水脸,乍一照面时的面无表情,在听到是任熙熙的表姐后瞬间像是变了个人,微笑时眼睛弯弯像是月牙,既开朗又健谈。 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夸张的叛逆造型,但尽管如此任熙熙的表姐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周垚——那个在机场和人打架打的一脸血的姑娘。 在回程路上,表姐对任熙熙说:“要不是因为那疤,我还真认不出来。我记得那次在机场见她,那姑娘耳朵上穿了好多洞,头发一边长到肩膀,一边用推子剃了一小半,化着烟熏妆,一身庞克装,整个人瘦瘦小小,就剩把骨头了,看人的眼神特别凶。” 任熙熙简直不能相信,周垚分明是那个头发又黑又长,随时潋滟红唇,只穿裙子和高跟鞋的女孩啊! 可表姐再三保证绝不会认错,绘声绘色的讲了事情经过。 ~( ̄▽ ̄)~*~( ̄▽ ̄)~*~( ̄▽ ̄)~* 那天在机场那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取行李的时候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撞的摔在地上,她没有立刻爬起来查看自己,而是扑向那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