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豪赌
江盈在赌场牌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包房,她下意识观察环境,有两个监控。 里面已经坐着国标麻将的几个搭子,正好三缺一。 “竟然是位美女,川城玩国标的人不多,可算等到你了。”坐在北风位置的男人说着,递给她一盘水果,“遇见了就是缘分,吃水果吗?” 江盈打量这个男人,西装革领,偏偏皮肤很黑。在灯光的映照之下,露齿一笑,瞬间令人想到友好的非洲兄弟…… 她笑着摇头,“不了,女孩子吃胖了不好,还是要克制。” 话毕,她在挨着门的南风位置坐下。 左边的胖女人撩了下头发,露出手上金光闪闪的镯子。 她往嘴里送了一颗葡萄,斜眼睨江盈,“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姑娘有毅力哟。” 语气和她嘴里的葡萄一样酸,江盈并不想和胖妇人争执,笑而不语。 她是来赢钱的,自然想快一点投入到麻雀战斗之中,看了眼右边细皮嫩肉的少年道:“可以开始了么?” 大家都是来赌钱的,没有人拒绝。 机麻洗牌的声音清脆悦耳,江盈眯了眯眼,仔细听着。大约二十秒,机器停了。 她勾唇,大赌场就是安全性高,听声音,机器是没做过手脚的。那么,至少可以确定三个人都不是赌场的内部人员。 也就是说,接下来,她可以安心赢钱。 几人约定至少打四圈,连庄,从东风开始每人坐一圈庄。四圈打满的时候,可以选择继续或退出,一旦继续,必须再打满四圈才能离开。 江盈只给自己四圈、十六局的机会,毕竟留得越久,风险越高。 由于算是半豪赌,除了门口的牌官小厮便没有其他多余的人了,江盈很放心的将牌竖了起来。 今天运气似乎很不好。 但无妨,反正眼前几盘胡不胡牌也没关系,赌牌先观人,重要的是先观察对手的套路。 出来豪赌的人不像职业选手,牌章随时可能变换,这些人习惯了一种打法之后,很难再改。 第一圈是少年坐庄。 江盈从头到尾都打得极其随心所欲,一会儿打万字,一会丢筒字,一会又在吃条子。看起来好像在做“十三幺”,但偏偏她又拆掉一对一条,愣是没人能看懂她的牌章。 “美女,你看起来很会玩啊!”黑人兄弟深深看着她。 她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牌章,“略懂略懂,刚学会没多久。” 胖女人扔出一张红中道:“我们可不好糊弄,妹妹你啊,还是认真点。打牌,重要的是态度,你说是?” 说着她伸脚踢了下对面的少年。 “是是是,”少年嘿嘿一笑,伸手拿过红中,“我胡了,混一色加箭刻8番,再加国标保底8番,一共16番。开门红,谢谢姐!” 而江盈,连牌都还没听。 “不是,美女你真不会打?”黑人兄弟睨了眼她一盘散沙的牌面,惊讶道。 江盈轻轻摇头,“哎呀,当然不是,运气不好。拆哪边来哪边,真真背死了!” 说着,她一边摸筹码一边看着牌面,堪堪一局,就差不多了解了三人的牌章。 代价是8000块,划算得很。 少年艺高人胆大,第一盘不熟悉对手的情况下就敢做大的,牌风激进。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刀疤陈有点像,遇见大牌是舍不得放弃的。 而胖妇人的牌风却不似她本人的浮夸,反而稳得很,却也有弊端,不够果断,犹豫之中反而容易出错。 而上方的黑人兄弟,实力倒是不错,主要是看不透他的心理,牌章看起来不像是业余爱好者的打法。 第二局开始,江盈的起手牌仍然很烂,她都懒得理牌,随他杂乱无序的摆着。 也因此,她打出去的牌仍然杂乱无章,无法得知她要做什么牌。 “三万。”她又拆了一个对子。 少年喜滋滋道:“吃!” 这时他的牌面上还吃了一个二三四的条子,很明显,他要做“三色三步高”。 黑人兄弟打得还是比较稳重,胖妇人已经有些缩手缩脚,而江盈,摸了一颗麻将,微不可见的翘唇。 “啪,”她将麻将翻过来看也不看就道,“自摸七万,一色三步高,平和、边张加花牌,一家29番。” 然后,她笑眯眯看向少年,“不好意思啊弟弟,你三色三步高,我一色三步高。不过,我并不是针对你。” 我是针对在座的所有人,今晚,你们的钱本姑娘赢定了。 少女笑得像只狐狸,丝毫不知自己打牌的全过程都落在了监控室的男人眼中。 是方才在大厅的男人,他左手边躺着一个保安,右手边跟着一名手下。男人戴着口罩,玩味的看着扮猪吃老虎的少女。 他微微勾唇,对手下道:“你下去会会她,先派人拖住刀疤陈他们,收网时间延长到最后一局。” 手下照做,转眼就消失在房间外,男人扯下口罩满是兴味地打量着江盈。 - 江盈这局赢了八万七千整,但她并没有打算像“炸金花”那样,再吐回去。 既然是真正的豪赌,也没人在乎这几万块钱,谁不是揣了几十万才敢来?! 其余三个人一开始还挺淡定,但在江盈连续自摸混一色、清龙、小七对之后,他们的心理防线难免崩塌。 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遇见了高手。 就连意气风发的少年都不禁对她频频侧目,牌风收敛不少,居然也不再做大做强。 不过半小时,江盈已经快赢到50万。 牌局走到第二圈第二局,门从外面被打开了,男人派出的手下到了。 少年腾地起身,“哥,你怎么来了?” 黑人兄弟难以置信地对少年道:“不会小兄弟,你偷偷摸摸出来赌?我们可说好了,必须打满四圈才能走,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来人戴着只眼罩,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格外清亮,他瞥一眼黑人。 “可以,接下来的局由我替他打。” 完全不是询问的语气,说完他就在江盈右边坐下。 江盈打量着身形高大的男人:应该是长期经历风吹日晒,皮肤是健康色,轮廓分明,只是一只眼罩横着,难免为他增添了一丝凶相。 难以相信他和细皮嫩肉的少年是兄弟,俩人加一起根本就是奥利奥兄弟…… 打牌和谁打都是打,黑人和胖妇人都没有吭声,毕竟他们是输家,也不想轻易离开。 而江盈觉得五十万仍然只是一笔小数目,四圈时间没满,自然也没离开。只是,她得多花一局的时间,来观察眼罩男人。 眼罩男一上桌,运道估计刚好转到江盈这边,她的起手牌居然变得好了起来,天缺一门,是做清一色的好料子。 她挑眼往右一瞟,这个男人来得正是时候。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打脸。 眼罩男很克江盈,她竟看不透他的牌章。 男人和自己一样,不码牌,杂乱堆着,出牌顺序也是虚虚实实。打牌的时候眼神静入止水,并不会因为好牌或坏牌而有所变化,从头到尾一脸凶相。 眼罩男来的第一局,江盈没有吃透他的牌章,反而点炮对方一个“清龙”,35番。 江盈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同时,也被勾起一丝兴趣。 有难度才刺激不是么!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罩男的牌章也更犀利,两人你来我往,黑人兄弟和胖妇人完全成了陪衬。 “七筒。”江盈打出最后一颗废牌开始听牌。 眼罩男截住,“杠。” 随手一摸,他将牌往旁边一靠,“杠。” 摸牌,“再杠。” 十八罗汉单吊开杠了,江盈居然有些微紧张。 眼罩男仿佛看破她的心理,侧头看了她一眼,旋即落下手中的发财。 “杠上开花。” 江盈挑眉,真是好运道。 四明杠杠上花,104番,每人十万四千块。她没有慌乱而是惊愕,因为两圈下来,她终于看出点门道。 眼罩男的牌章在本质上,赫然与自己打职业赛的牌章差不多,不过披了个掩人耳目的壳子罢了,若不是她太熟悉肯定不能发觉。 江盈重新审视这个眼罩男,思量着他是否与自己交过手,或者是看过自己比赛的视频。 无论怎样,他都是个相当危险的对手。 第四圈最后一局,江盈决定打一场翻身仗,她就不信有人能将自己的牌章玩得比她更好! 起手牌出奇的好,一对红中发财带一颗白板,再加南的刻子,妥妥的大|三元啊! 江盈面如止水,并没有因一手好牌而泄露心底的情绪,随意打了个八条。 胖妇人碰走了,打了个东风,被黑人碰走。 眼罩男不经意望了眼对面的摄像,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下头,他主动送了黑人一个西风。 江盈心道腹黑,为了不让自己胡,他已经不惜想送别人大四喜了吗。 可是,他大约没猜到南风刻子在自己的手上。 最后一局,还你大|三元十八罗汉! 这一局节奏十分明快,估摸着大家的牌面都不错,都想做大做强,那么拼的就是彼此的运道! 又轮到江盈摸牌,桌面还剩三颗麻将,她知道全是自己的了。 指腹轻轻摩挲,“暗杠。” 她将红中落下,再摸,“还暗杠。” 最后一颗牌到手,江盈嘴角一翘,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欢喜。 “大|三元,四暗杠,字一色,不求人,门风刻,杠上开花,妙手回春!” 明明自摸关三家,她却独独托着下巴看向眼罩男,“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总共334番。” 这一局江盈赢了100万。 对方却面不改色,莫名打了个响指,腾地起身,然后——居然停电了! 江盈心中一跳,有生之年最大一副牌自摸,居然停电??? 黑暗中,屋内的人飞快的往外撤,一看就是不想给钱! 她暗骂一声,飞速地将手头的筹码收齐,虽然心疼这局的100万,却也不得不先离开,命比钱重要。 赌场莫名其妙停电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江盈加快速度,往门口跑去。 然而,刚走到大门边,外面霎时警笛大作,竟然有人报警?她这身打扮和未成年身份,决不能被带走。 江盈退回大厅,迫使自己冷静,就着里面微弱的手机光芒观察,这样的赌场肯定有警车不能到达的后门。 仅仅三十秒,江盈就找准方向,快步过去。然后,却撞见了刀疤陈一行人,对方居然像是也看见了自己,抬手指了她一下,几个小弟立刻逆着人群往她这边靠。 江盈暗骂一声,当即折回,落在警察手中好过落在流氓手里。 前者只是麻烦,后者可能没命…… 江盈咬牙,准备往大门口走去,一只手拉住她,用力一带,她被带着往楼上走去。 “松手,有什么恩怨跑完路再算。” 事发突然,她反而镇定下来。 那人轻笑,“没仇没怨,我这个人不爱欠钱,带你离开,抵我手下刚才那334番。” 眼罩男的老大? 江盈抽回手,没有吱声,半信半疑跟在他身后,没想到二楼还有密道。 “还不走?”男人淡淡道。 她打量眼前的男人:通身黑的打扮,连口罩都是黑色的,挡住了半张脸,夜色里根本看不清长相。但是,他身上的气质竟有些熟悉,像是从前见过似的。 不过江盈并没想起他这身气质像谁,也不问对方为何帮自己。 “谢谢,但你还欠我两个334番,今晚的事恐怕和你脱不了关系。” 男人微微一怔,片刻后笑了,“你说得对,钱会转到你的账户。” 江盈不过随口一说,见他居然答应,眨眼扬唇,扭头就走了。 而男人立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目光沉沉,追随着她的背影,良久,他摘下眼罩口罩,露出原本的样子。 “连行事作风都有些像啊……”男人又望了眼幽深的小巷,眼里兴味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