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失忆
全身仿佛被切割过似的，痛分布的零零散散，但每一处都很极致，乐意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闷哼。 艰难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个非常豪华的房间，只有床头立着的吊瓶还在提醒他这是一个病房。 他思绪滞缓了三秒。 原来自己没有死…… 可是这房间看起来就非常贵……还不如死了呢！ 他尝试着坐起身来，但是发觉自己连动手臂都困难，乐意心想，完了完了，伤的这么重，不知道存的那点儿钱够不够治病。 好不容易快要脱贫了，一下子又回到解放前。 但是，如果能重来，他，他可能还是会选择去救那个男生，毕竟也是一条命嘛，就当为下辈子投个好胎积点德行。 这样想着，乐意又有些释然，钱再挣就是了。 他这一番自我挣扎还未完毕，病床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身材高大，背对着光，脸部的轮廓在光中淡化，显得不是那么凌厉，但依旧可见他英俊的五官，一双朗目此刻正盯着乐意，眉头微蹙，薄唇欲说还休。 “你，你，”乐意想问你是谁，却发现喉咙好似被什么哽住，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也不能顺利的说出来。 “要喝水吗？”见他手不停的摸着喉咙，林清杭问道。 乐意频频点头。 男人把他扶着坐了起来，递给他一杯水，乐意喝的太急，溅出不少水在胸口，男人自然的帮他去擦，乐意下意识去躲，再抬头看时，捕捉到男人眼里的一丝无奈。 他原以为是嗓子太干才说不出话来，结果喝了一大杯水，依然无济于事，一句“你是谁”说的怪腔怪调，仿佛从牙齿间挤出来似的。 林清杭原以为陈乐逸的抗拒是因为他跟萧洛的事情，陈乐逸这一问才让他发觉不对，从陈乐逸醒过来到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丝毫不带怨愤，只有陌生。 林清杭心里涌起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意识到这种喜悦后他又产生了极度的愧疚与罪恶感。 他想上前去抱一抱陈乐逸，而那人却看着他一脸警戒，林清杭咳了两声，“我去叫医生。” 很快病房来了几位医生，跟乐意面面相觑一番，得出结论，“病人可能暂时性失忆了。” 医生的话乐意都全数听在耳里。 失忆？ 这是什么狗血的桥段？ 一个煎饼4块钱，加个鸡蛋五块，加烤肠五块五……刘阿婆喜欢吃夹鸡蛋烤肠不放辣的，小辉哥喜欢吃夹烤肠多辣不放葱的…… 他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哪里失忆了！ “陈乐逸患者，我们现在要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 医生机械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陈乐逸。 这名字虽然跟他的很像，但一个仨字儿一个俩字儿还是有显著区别的啊！乐意很想问他们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可是越急他就越说不出话来，只能由着医生把他往检查室拖。 路过衣柜时他瞄了一眼全身镜，顿时愣住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还是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脸。 镜子里的男生一头栗色的柔软头发，皮肤白的略显病态，巴掌大的脸，一双迷蒙的下垂眼，足以称得上精致的面孔。 正是他救的那个男生的样貌。 这，这哪里是失忆。 这是穿越了啊！ 乐意维持着一种惊恐的状态直到检查结束回到病房，短时间内他想了很多，首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万一被当作神经病，这身上病症还没好再给送到精神科去。既然医生也说他失忆了那他不妨装一装，等到出院了再去找真正的自己的身体。 既然他的灵魂占了这个陈乐逸的身体，那那个男生应该也占了他的身体。 想法儿对调回来。 回到病房，男人还在，乐意看他的眼神犹豫起来，就现在的境况而看，这个男人明显跟这个身体的主人关系密切，但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关系。 男人仿佛看出了他的疑虑，低声说，“既然你失忆了，那我们便重新认识一遍，我是林清杭，是你法律上的伴侣。” 法律上的伴侣？？？ 本以为接受灵魂互换这样的设定他也就可以接受任何信息了，但乐意还是被这个法律上的伴侣吓了一跳。 意思就是同性恋？还是结了婚的同性恋？ 乐意并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相反的，他觉得林清杭跟陈乐逸两人在一起从外貌上来看还是非常相配的，可是，这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 把自身划进去，那就非常不妙了啊！ “我，我，”他急迫的想知道陈乐逸本人灵魂的下落，但是还是说不出来。刚刚检查的时候，也听到了医生说他患有口吃，乐意总算是懂了为啥他总是说不出话来，不由得在心里怜悯起原主人。 虽然懂是懂了，可是他还是不能适应。 “别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林清杭习惯性的引导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过马路时不小心出了车祸，”林清杭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幸好有人救了你，幸好。” 乐意眼睛一亮，“那，救我的，那个，人呢？” 林清杭垂下眼睑，“抢救无效，四天前去世了。” 乐意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 抢救无效去世了？那合着连灵魂对调也不是，就是他自己霸占了别人的躯壳重生了？ 不了个是，这种离奇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事情也能让他碰上？ 他一辈子也没有过什么幸运时刻，临死前给他送这么一个大礼包！ 乐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以确保自己不是在做梦，手却被林清杭握住，那人虽然面部依旧不动声色，语气却非常关切，“医生说你车祸时撞到了头，现在失忆是正常的，过阵子自然会想起来，别着急。” 乐意抽回自己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疼的咧了一下嘴。 “我，想去，看看他。”虽然现在情况已经明了，但乐意还是不死心，依旧心怀一丝侥幸，因为实在是太过荒诞离奇。尽管刚刚他努力说服自己，但神思却是恍惚的，或许，真的见到才会从心里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 “救你的那个人伤势很重，没有抢救过来，我已经安排人把他下葬了。”林清杭这几天一直陪在陈乐逸身边，只能把那个男生的后事交给了别人负责。送来医院的时候匆匆见过那男生一面，林清杭想到他闭着眼毫无生气的模样，又想起负责的人提到男生是个孤儿，叹了口气。 “那我，去墓地……”乐意急切地说，被林清杭制止，“等你出院好吗？你现在需要休养，不适宜去。” 乐意无奈地点了点头，只期望能够早日出院。 这短短一天时间内，大起大落，心情沉沉浮浮，让他原本就不清醒的脑子变得更加浑浊。 捡回一条命来，而且看这病房的条件，再看这旁边守着的人，比起前世来，幸福指数蹭蹭上涨了几百个百分点。 不用住在卑侧的小房子里，不用冒着大雨出去摆摊儿挣钱，不用逢年过节都一个人躲在家里看那个色调都变了的电视…… 不用那么辛苦，也不用，对生活不敢苛刻。 这一切都应该是非常非常好的。 可是，乐意非常清楚，非常非常好的，属于这个身体的原主人。 眼前这个面容俊逸，体贴入微的男人，也属于原主人。 他能毫无芥蒂的把自己灵魂嫁接到别人的人生吗？ 他还有他的摊煎饼大业，他还没完成自己的终极愿望，虽然可能他的终极愿望对比现在不值一提，但他的小半生都是指着那个终极愿望才有力量的，还有锦塘那些老朋友们，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想他？ 他原本是赤条条一个人，在孤儿院里时就没有什么朋友，上了学又因为自卑不敢跟人接触，辍了学之后生活窘迫的一度以为一辈子就只能孤单一个人，与旁人来往都只会是拖累，到了锦塘才有了朋友，才有了关心他的人，人生才总算有了起色，难道就这样，与前世一刀两断？ 然而他又非常清楚的认识到，无论他内心多少纠结，属于乐意的那个身体已经死透了，他只能以陈乐逸的面貌活下去。 林清杭静默着看着陷入沉思的陈乐逸，并没有打扰他。醒来后的陈乐逸虽然并没有什么言语和举动，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陈乐逸对着自己都是乖顺柔巧，畏首畏尾，现在却能坚定的拒绝他的触碰，林清杭只能归因于失忆。 手机又开始震动了，不用看来电显示，他也知道是谁。 走出去接电话，萧洛的声音非常慌张，“清杭，乐逸醒来了吗？” “嗯。” 萧洛呼出一口气，“他总算是醒来了，不然我要内疚一辈子，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用了，”林清杭低声拒绝，“他失忆了。” “失忆？”萧洛非常惊讶，他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那他也忘了照片的事儿了。” “嗯。” “清杭，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发给他的，只是在我的通讯录里你们俩是连在一起的，我不小心手滑点错了，你原谅我。”萧洛撒娇，清亮的嗓音透过电流传过来依旧让人难以招架，“我没想到乐逸会出事，我这几天都自责死了。” 林清杭看了眼房内的陈乐逸，“嗯。” “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萧洛又振奋起来，“最近ken哥给我介绍了一个超级棒的法国餐厅，我一直在等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了，”林清杭想到在乐逸身上找到的离婚协议书，拒绝的很干脆，“我要照顾乐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