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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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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仞收剑回鞘,与朋友们围坐案前。    “站在学院的立场, 你会按原计划, 让我三日后露面吗?”    徐冉不解。    程千仞:“目前勤学殿广场水泄不通, 群情激奋, 如果我当庭说出什么煽动人心的话,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很容易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    “学院拿不出办法安定人心, 便开不了庭。至少开庭前,胡先生或院判会来找我谈一次。”    徐冉恍然大悟:“好有道理啊。”    顾雪绛却知道, 程三这样说, 只为让他们暂且安心。提审拖得了一月,拖不了一年。总要有个对策。    林渡之摆上食盒,几人边吃边聊, 像在家里一样自在。朋友们讲外界消息给程千仞听。    徐冉:“钟十六恢复得不错, 出门前,他还问你去哪了。”    “怎么问?”    “‘程、在哪、为什么、不见?’,我说‘你说清楚一点呗, 我根本听不懂啊!’哈哈哈哈。”    程千仞:“你别欺负人家, 人家反应慢,但脑子不傻,心里清楚的。”    徐冉:“林鹿对他温柔得像个妈妈。我这激励治疗法,与林医师互补。”    鹿突然脸红:“不是妈妈, 是对病患的耐心。”    程千仞:“他独自在家, 钟家供奉们还在城里……”    徐冉立刻起身:“我回去看看。”    顾二望向窗外天色:“快到钟十六吃药的时候了。鹿也回去。我再陪千仞说说话。”    两人走后, 顾雪绛似笑非笑看着程千仞。    程千仞自知瞒不过他,老实交代:“这里是湖心岛,等我伤势恢复后,便破阵潜入湖底,夜渡暗河离开南央城。”    顾二挑眉:“你打算就这么走?一个人?我今天不问你,你就不说?”    “我会留一封信。林渡之不会同意我冒险破阵,徐冉藏不住事儿,她今天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全南央都知道我准备跑路。人多扎眼,我一个人走,反而方便。等我到东川,立刻发传讯符给你们。”    顾雪绛:“说得容易,这一路何止千难万险。按现在的情况,即使开庭,学院也不会罔顾民意,重判于你。”    程千仞默默取东西放上案头。    邱北离开前送他的锦囊是空间法器,里面装满符箓。双院斗法的彩头丰厚,三件攻击法器,两件护身法袍。    满桌符箓法器,加上一柄旧剑。    他说:“逃不出去,也杀得出去。我不接受审判。”    顾雪绛摇头:“我不想你做第二个宁复还!”    程千仞一时默然。东家,你当年为何杀师叛山,万里奔逃,是否另有隐情?    他起身行至窗前。窗外白雪纷飞,寒风呼啸。    “与逐流了断后,我心境忽而开阔。虽被院判重伤,但恢复后的武脉更坚韧,真元更凝练。安稳度日于我无进益,我打算游历山川,经风历雨,寻求突破小乘境的机缘。”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们留在这里挺好,我哪天回来,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顾二点燃烟枪:“理智上我知道你说得都对,感情上我并不接受……程府的绿萼梅开了,你还没看上一眼。”    气氛沉默。烟气缭绕。    顾雪绛抽完半袋烟:“你是否信我?”    程千仞诚恳道:“爹就你一个傻儿子,当然信你。”    顾二此时懒得跟他计较:“那便等。不要破阵。”    程千仞想了想:“好。”    那日之后,程千仞在窗台发现一瓶辟谷丹,从此正式开始湖心岛禁闭生活。    他见不到任何人,得不到任何消息。    公审日期一拖再拖。这里仿佛与世隔绝,夜半时分,安静得能听见落雪声。    程千仞照旧修行,在识海中演剑、打坐冥想,有时案前擦剑、提笔练字,以沉心静气。生活有条不紊,看不出一丝焦虑。    这日风雪初歇,天气难得放晴。    他推开窗,庭院无人清扫,白茫茫一片。冷冽空气中暗香浮动。    原是院角两株白梅开了,白瓣黄蕊,傲雪凌霜,煞是好看。    他又想起朝辞宫后山的红梅,高大而疏阔孤寒。南央梅花品种不比北地,低矮而繁茂秀丽。    四五只白鹭在梅树下嬉戏,彼此以长喙梳理羽毛,很热闹的样子。    院判居住的湖心岛天地灵气充足,禽鸟也瞧着有灵性。    程千仞学林鹿的姿态伸出手心,温和道:“来。”    可惜他身佩神鬼辟易,凶煞难掩,白鹭们吓得振翅高飞,扑棱棱没了踪影。只余空院孤梅。    程千仞无奈笑笑:“怕什么,我又出不去。”    长剑鞘中轻颤,似是呼应主人心意。    时间一天天流逝,依学院往年安排,年终大考都已结束。    某日程千仞案前写字,忽听闻叩门声。    清脆声音像春芽破土、春水破冰,昭示着漫长冬天终于过去。    “我以为与世隔绝,等待未知的审判,人总会忍不住思虑外界消息。思虑愈重,心思愈乱。尤其是你这般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龙困浅滩,如何能忍?但看你眼神清明,气息圆融,十分沉稳啊。此时此刻,多少人为你奔走努力,你就不急吗?”    程千仞请书生入座:“先生说笑。”    他一副待客姿态,全然不像禁闭中的囚徒。    “既然已做选择,等待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胡易知盯着他,目光沉沉,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程千仞:“您是来放我出去,还是来杀我?”    胡先生笑起来:“恭喜。明日你便能离开这里了。”    程千仞淡淡“哦”了一声。    “你将面临两种可能,先说第一种罢。辰时,公审在勤学殿举行,我与院判主审、州府刺史陪坐,钟家三位供奉出庭,钟十六也被要求出庭,但他处于半洗智状态,他的话不具备证词效力……”    程千仞皱眉:“等等,您都知道?”    胡院长道:“我知道。”    “学院有这样的学生,您不管吗?”    胡先生长叹一声:“他如今人在程府,你那天又为他出头,想来一定是看不惯这种事……但他不是个例。世家傀儡存在已久,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我今日管他一个,就把学院放在了皇都世家的对立面。学院不能有立场。”    “我知道你厌憎皇都世家。他们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与他们创造的价值、对人族所做贡献相比,这些事不值一提。维续权力需要代价。千千万万人为此牺牲,钟十六只是其中之一。”    “万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既然存在,便有它的道理。我只能决定学院不做这样的事,拦不住别人去做。你们年轻人,有时候想法比较偏激……”    程千仞:“所以他活该吗?”    “谁?”    “钟十六。”    胡先生有些好笑:“你还较真,我以为你自幼东川求活,心性冷硬。”    “我承认我冷漠。如果我不认识他,这件事我也不会去管。但我遇到了,并且看不惯。看不惯就去做,有一分心,尽一分力罢了。我知道您说的都对。正因为都对,才令我感到寒冷。原来大人物们,都是这般想法。”    胡先生望向窗外。    两只白鹭庭中漫步,长颈黑喙,姿态闲适。    “‘白鹭立雪,愚人看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等你站在我这个位置,再来审判我不迟。”    程千仞:“我没有资格审判您。再者,我对您的位置不感兴趣。”    胡先生神色古怪:“知道你将面临的第二种可能吗?”    “……”    “他们要选你做院长。”    “什么?”程千仞这次真懵了。    “我是副院长,楚岚川是院判,南渊的院长传承断裂百年之久,一般人还真想不起来。他们为了救你,是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    胡先生感叹道:“为学院做出过重大贡献者,可以参选院长,得到超过九成师生支持,便能当选。夺得双院斗法榜首,确实算重大贡献。我今天来这里之前,勤学殿的投票已经开始。投票一旦开始不得中断,每个人都要参与,约莫明日破晓结束……”    “那时,一切自见分晓。”    程千仞怔然:“这、这太荒唐了。”    胡先生笑道:“我觉得你胜算很大呀,你看看,现在全城都是这种传单,全大陆都知道你要选院长。”    一沓纸摆上桌面,程千仞一目十行翻阅。从马球比赛、到双院斗法、藏书楼破境,还有他在南山后院每次演讲的内容。叙事通俗易懂,图文并茂。    不知道这玩意印了多少份,有几份隐约能看出顾二的笔迹。    “学生们都上街发传单去了,今年年终大考推迟。我和院判也得晚放假。”    程千仞抿唇,沉默不语。    “两种可能说完了,南渊第一天才,院长候选人,我们明天见。”    胡易知取回那沓传单,不小心卷起案上程千仞练字的草纸。    漫天黄纸飘飞,字迹力透纸背。    全是‘忍’字。    他才知道这个年轻人,这些天过得多煎熬。    ***    兴灵二百六十四年。冷冬,腊月十三。    南央是座不夜城,学院是个不眠夜。    偌大的南渊灯火通明,督查队严阵以待,学生们顶着刺骨朔风聚在勤学殿外。    他们排队投票,气氛肃穆,即使交谈也压低声音。神色激动而压抑,仿佛在忍耐、等待着什么。    大殿尽头,执事长立在大木箱旁,监督每一位投票者宣誓。    “请宣誓。”    “青山院刘镜在此宣誓,我今日行使南渊学生的权利,负责地投出这一票。”    “请宣誓。”    “我作为南渊学生行使权力,对我的投票负责。宣誓人,南山后院张胜意。”    “请宣誓。”    “我宣誓……”    年轻学生们的誓词回响在高阔大殿,坚定平静。一位接一位,队伍长不见尾。    不管后世史书如何书写,注定绕不开这一夜。    南渊每一个人,都在此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程千仞立在窗前,院墙屋檐遮蔽视线,只能看到有限的一角天空。    夜空湛蓝,几颗明亮星辰照耀白雪地。    他想了许多事。    直到星辰黯淡,天将破晓。    冬日辰时,天色未大亮。    朦朦晨光中走来负手的书生、身穿黑衣的刀客。    程千仞想,原来一夜时间,如此短暂。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胡先生说:“恭喜。”    “你获得全院九成九的支持,自今日起,当选南渊院长。继任仪式后,正式上任。”    程千仞离开东院,执事长与一干大小执事、各个督查队长,候在院门外迎接。    有人向他行礼,他觉得受不起,便匆匆避开。    太液池湖水结了坚冰,又覆皑皑白雪,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湖心岛。    湖边人头攒动,人潮如海。学生们一夜未睡,却各个精神百倍,拼命欢呼。    胡先生见状感叹道:“你还真是不世之材,拨乱之王。大家都相信,你可以带领南渊,走向新的辉煌。”    程千仞一路上不停回礼,终于在督查队护送下抵达藏书楼。    他将在藏书楼顶层宣读继任誓言。那里设有扩音阵法,能令他的声音传遍整座学院。    今日藏书楼戒严,仅三人入内。    楼梯重重,道路孤高漫长,不说点什么,未免尴尬。    程千仞问道:“做院长,能干什么?”    胡先生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觉得钟天瑜该死,他就该死。如果你愿意,还可以革除我与院判的职位,让我们回家种地养猪。”    “这未免太不讲道理……”    院判道:“你是院长,这里你说的话,就是道理。”    程千仞不语。    胡先生回头观他神色,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不会真打算罢免我俩,让你几位朋友继任?”    程千仞摇头笑道:“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我要带你去看南渊大阵、南央城的阵枢。一旦朝光城失守,这里将是抵御魔族的第一线。一旦安山王起兵谋反,这里将是拱卫皇都的第一线。百舸争流,风起云涌,南渊何去何从,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把整个南渊压上赌桌……”    楼梯终于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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