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醒酒茶
唐迁捡起手机，屏幕定格在一张少女对着窗户发呆的画面，捲长的睫毛垂着，眼神半瞇，明显是没发现镜头被偷拍的。 被发现了。 少年呼吸一滞，身体顿时沉重下来。 “真难看。” 唐迁抬眼，就见秋千板上，屏幕中的少女正撇嘴瞪他。 只听她嫌弃道：“你是故意的？老拍我打瞌睡吃东西的丑照片！！” 是的，许觅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柔软的酒香放松着少女身体每一寸，让她越发困倦，头上像顶了一块酱石，身体却像被棉花糖包围，摇晃不稳中带着几丝飘飘欲仙。 醉酒的小姑娘索性脚一蹬，脱了鞋，往身后的秋千椅一躺。 唐迁看着许觅扔了凉鞋。连身裙遮不住两只软白的小脚，她也不在意，撩起一头长发垫在脑后，整个人就这么舒舒服服躺在秋千椅上。 “给你个机会，把我拍美一点！”她晃着秋千炼，半卧在躺椅上，瞇眼看人，似醒似醉。 唐迁就像得了指令的机器人，他僵硬抬起手，打开了相机功能。 “好看吗？” 他看着相机中，少女粉云似的脸颊、乌软的长发，她对他微笑。 许觅瞇着眼睛，也没听到相机快门声，不禁皱眉，但她实在没力气起身。 秋千椅被夜风轻撩，像座摇篮床，许觅被晃得挺舒服，忍不住闭上眼睛。 架顶上，几株攀藤的植物开着粉嫩的小花，偶而细碎的花瓣洒落，有些像糖粉般沾上少女的嘴唇， 觉得有些痒，许觅不禁抿唇，尝到了一些花香，她想伸手把那花屑抹掉，但身体每一寸都化进了酒香，手臂怎么样也抬不起来…….. 终于，她感觉到温热的拇指正细细抹去那些屑瓣，从唇角、唇珠，无不细致，每一丝柔软的折纹都不放过。 许觅闭眼想，她肯定是没力气了，不然绝对是大力擦破嘴唇。 拇指突然移开，许觅闭眼皱眉，她还没抹干净阿，怎么松手了…… 软软的，湿润的，有什么东西在她唇珠上无声化开。许觅半昏半醒想，也许是雨水，从架上的藤叶滴下来的。 可是昨天有下雨吗？而且阿……那“雨水”甜甜的，好像……好像…..蜂蜜的味道，绵绵的又像棉花糖…… 那绵甜在嘴上辗转许久，直到一声快门喀擦才远去。 许觅身上一暖，不禁歪头睡去。 . 隔天醒来，许觅好端端躺在自己床上，她揉着一头乱发，头痛得像来回针灸好几遍，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 倒是一下楼，徐姣就递给她一件外套，嗔道：“人家小迁扶着醉倒的妳回来，这外套披在妳身上，洗好了，还给人家。” 她还不忘揉揉女儿的乱发，轻嘲道：“喝葡萄酒就醉成那样，以后别再跟我要酒喝了。” 许觅有些头痛，徐姣老早就准备好醒酒的菊花茶。 许觅端起陶瓷小杯，连看都不看，就着热气浅浅喝了几口。 像吞了几颗暖烘烘的毯球，许觅捧着茶杯发呆了一会，用热茶温了温额头，没多久就满足地叹了几口气。 徐姣在后头揉揉她的头道：“妳这是遗传妳爸的，帮他泡一杯，我去楼上看他醒了没。” 许觅乖巧应了，去架上取了菊花罐和茶杯。 干燥过的花球装成一罐，干巴巴的，皱酸成毯球，实在不起眼。打开盖子，掀起细碎的花粉，许觅忍了忍，嘴唇微痒，便用大拇指抹去唇片上的花屑。 熟悉的触觉蔓延，她微微一愣，有什么似碎片的光芒闪过脑海，但还来不及捉住，许觅忍不住，随即一个喷嚏，哈咻！！一下就把那点疑惑给吹得烟消云外。 “求妈祖保重阿。”她念了几句心安的，万一带着感冒去大学报到可就糟心了。 缓了缓鼻子，她用勺子挖起几匙花球，扑满杯底，再取炉上的水壶，倒滚滚热水下去 滚水的热气蒸软了顽固的花球，几朵小花便学着芙蓉出水，白瓣黄芯、娇姿再放，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就是周围还有些干扁，但见那花瓣渐渐吸饱了水，尾端渐渐像鱼尾般趋近透明，不一会就是朵朵盛开的鲜菊。 轻晃着茶杯，每一朵张开的白色花裙都仰头捧着一束黄芯，随着热气在水面上潋滟张合着，宛如初学的舞者，水上盈盈，姿态翩翩。 许觅看呆了，却不是看花，而是倒映在清浅如镜的茶水上，一张花骨初成的美人脸。 十七岁，正好就留着那片点亮眉目的青涩，恰到好处。 天哪，这小美妞是谁阿？ 许觅动了动五官，那张芙蓉小脸也跟着动起来 娇媚上翘的桃花眼像母亲，清秀细挺的鼻子像父亲，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娇俏鲜丽的小美人。 前些年还是没什么看头的小孩子，但如今这么一撇，许觅终于从上辈子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脱离，如梦似幻的喜悦也瞬间踏实了不少。 许觅摸了摸水嫩嫩的脸蛋，半是开心半是忧伤。 仔细想想，这些年下来，除了唐迁这个意义上算是男的外，自己几乎没认识什么男同学，本来一心课业没什么感觉，只是如今看到这张芙蓉初开的少女脸…… 瞧那水亮亮的桃花眼，红润丰满的菱唇，摆明就是招桃花的长相！为什么身旁的异性缘却低得可怕？别说暧昧，就连要好一点的……..唉唉唉！唐迁那伪娘不算拉！ 许觅嫌烦，也不想再去深思，端着杯子继续开心地欣赏自己。 于是等徐姣回来，就见自家女儿正傻呵呵对着茶水笑，回头看一眼还在睡脸惺忪的丈夫。 这辈子，这对父女再也别想碰任何一滴酒。 徐姣在心里立下毒誓。 . 报到当天，虽然不舍，但徐姣还是帮着许觅整理行李。 许觅看她收拾得如此勤快，什么东西都让给自己带上，许觅怀疑：“妈，我房间应该在我回来前都会一直保持原状？” 徐姣转移目光，含糊道：“恩…..恩…..当然了。” “我去问爸！” “唉唉！你这个没良心！房间空着多浪费，当然要摆些东西了！” 许茗疼女儿，见许觅一脸委屈，便答应会守护女儿的房间，就让甘仔入住，反正它本来就睡那，一旁的徐姣暗自磨牙。 到了要上车前，甘仔似乎也知道小主人要走了，尾巴垂垂，无精打采，看着许觅好生难受，抱了它许久。 许茗拍拍女儿的肩膀，要她记得每个礼拜一通电话报平安；徐姣直接塞了一盒食粮，碎念道：“没良心的，专扯妳母亲后腿。” 许觅对她吐舌：“冰箱有我昨天做的杏仁豆腐，妳和爸分着吃。” 徐姣哼了一声，却不禁偷偷舔嘴。杏仁是徐姣的最爱，早餐店的杏仁茶也是她私心加上去的。 许茗把行李拖上车，要送她去火车站，在上车前，隔壁的方蓉也来送行。 她有点可惜道：“小迁今天刚好有小提琴课….” 话才说完，就见远方少年背着提琴袋气喘吁吁跑来。 “老师今天请病假。”面对母亲惊讶疑惑的眼神，唐迁面不改色道。 许觅在离别前还能看到唐迁也是挺开心的，也正好把外套还给他。 “国际漫游很贵的，除非你打给我，不然我不会打过去的。”她悄悄扔了一句，少年不禁掩笑。 “好的，我会打给妳的。”唐迁接过外套，也不管顶上大太阳，就直接穿上。 “再见了！”她上了车。 少年盯着透明的后车窗看得很清楚，她之后都没回过一眼。 . 上了火车，看着父母在车外挥车道别，许觅忍着那点情绪差点就要忍不住溃堤而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景色渐变，许觅靠着车窗，半昏半醒，像是看到了黑白的旧梦被迅速染色，眼前一晃一闪，越发鲜丽刺眼。 北扬市，她曾经自信满满踏入，心灰意冷离开，这个葬送了她最后一点青春的地方。 唐芊芊不过是童年的过客，但北扬市却是彻底改变了许觅，年轻的小姑娘就此“死”在了这里。 许觅之所以为现在的许觅，一切都要拜这里的人所赐。 恨是枯竭了，取代的是冰冷的释然。 许觅忧伤没有太久，她想到变成大胸女的裴越，又想到美貌少年的唐迁，心中隐约生出了坏心的期待。 “不好意思，我有点晕车，可以换这个位子吗？” 许觅抬头，就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学生模样的少年正低头看着自己旁边空出来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