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皇甫容有那么一瞬间是同情窦六郎的，但也只有一瞬。 窦六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窦七呢？同性又同姓, 实在太挑战世人的接受能力了, 这世上没有那么美好, 世人倘若知道, 光是唾沫腥子就能把窦六淹死, 顺带还会累及窦七。 泱国虽不禁男风, 但也不提倡, 世人眼中男风不过是个无聊的消遣，且窦七自小在窦府长大，窦六和他虽是族兄弟, 世人眼中，还是把他们当一家人看的。 人们只会觉得他们同性近亲, 有背人伦，伤天害理, 不得好死。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但却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砰的一声砸在了皇甫容的胸口，把他震的五脏俱伤。 他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突然就没有了嘲笑窦六郎的想法和兴致。 “回去。”皇甫容低了头, 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生气了？”窦宸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疑惑的看着他。 “没有。”皇甫容仍是低头回答。 “真的？”窦宸心中起疑，伸手去拉他，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皇甫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抬手“啪”的一声就打掉了窦宸伸过来的手，抬头冷冷的看着窦宸，并且退开了一步。 他从来没用过这种冰冷的眼神对着窦宸，以至于窦宸有点惊讶，有点意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皇甫容，轻微的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小松子迟迟等不到皇甫容出来，却等来了和他同样等的焦心的肖沐西。 “殿下还没泡好温泉吗？”肖沐西不能不着急，往日这么长的时间，皇甫容早该回到客院了。 小松子忐忑不安的摇了摇头，答道：“还在里面。” 皇甫容从来不喜欢别人在他泡澡或者泡温泉的时候接近，这么多年，只有窦宸一个人例外，但那也只是因为窦宸要帮他配药浴，观察记录药浴的效果，时间长了，他早就习惯了，而且他身边也需要一个护卫，保护他的安全。其他的，哪怕是要人伺候刷背，也是需要的时候才让小太监近身，刷完背就让人出去。 “这么久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肖沐西望着回廊的入口，担心的道。 从这个入口进去，上了台阶，一条长长的回廊走到中间一转，又是一条过道，两边各有一间花厅，过道尽头就能看到温泉。 “要不，小的先去看看？”小松子也很担心的伸长了脖子。 “咱家还是和你一起去。”肖沐西抱着拂尘，抬脚上了石阶。 另一边，皇甫容和窦宸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皇甫容手一拍下去脑子就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略觉得尴尬，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抬眼看向窦宸，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嗖”的破空声，然后就看见窦宸眼神一凝，纵身朝他扑了过来。 皇甫容冷不丁地被窦宸这么一扑，扑了个正着，整个人往后仰倒，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你！” “咕咚！” “啊！” “殿下！” 几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刚转过回廊走过花厅的肖沐西和小松子惊叫出声，目瞪口呆，全都瞪着地上的两个人，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煞是精彩。 皇甫容眉眼拧在一起，后背撞在地上一股剧烈的疼痛，刚要挣扎就听见窦宸在他耳边沉声道：“别动，有刺客。” “什么？”皇甫容脸上的恼怒立刻变成了警惕，顾不得疼痛，扒着窦宸的手臂，透过他的肩头往外看去。 雾气淡淡缭绕的温泉池对面是砖石砌起的青石墙，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可是经窦宸一提醒，他记起刚才被窦宸扑倒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的轻响声，远处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窦宸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危险了，低头和身下的皇甫容对视了一眼，道了一句：“殿下受惊了，已经没事了，起来。” 他起身，往肖沐西和小松子那边淡淡的看了一眼。 肖沐西眉角一跳，推了小松子一把，识趣的上前把皇甫容扶了起来，上下检查一番担心的道：“殿下没事？可有伤到哪里？” 皇甫容道：“没事，刚才有刺客，多亏窦七郎反应快，只是虚惊了一场。你们怎么来了？” 肖沐西见他果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回答道：“殿下这么晚还没回去，咱家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小松子被肖沐西推的回过神来，眼角余光一撇，扫见一样东西，他捡起来惊道：“殿下，是箭矢！” “小心有毒，别沾到箭头。”窦宸立刻提醒道。 “是，小的知道了。” “拿来我看！” “是！” 窦宸接过来看了看，抬头迎上皇甫容询问的视线，点了点头道：“同一批箭。” 皇甫容小脸立刻沉了下来，这已经是他在这里第三次遇到危险了。 事不过三，既然对方如此狠毒，一而再，再而三想要他的命，那他也不用再手下留情了。 “人呢？”皇甫容问。 “应该被我打下来了，我过去看看。”窦宸道。 他因为皇甫容之前的骤然冷淡，分了分神，想了些事情，等到发觉有人躲在暗处放箭时已经来不及拦下那支箭了，情急之下只好按着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把皇甫容直接扑倒，让箭矢落了空。 不过他也没让对方好过，扑倒皇甫容之前，他在电光火石间把手上一直把玩的那枚小石子扔了出去，打中了射箭的人，刚才那道“咕咚”声就是那人从石墙上滚落下来的声音。 窦宸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服毒自尽了。” 肖沐西和小松子都听的心惊肉跳。 皇甫容静默了片刻道：“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走在后面的小松子悄悄的对窦宸道：“七郎君你的手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他看到窦宸把手垫在皇甫容的脑袋下面，一开始有些误会，后来才知道是在躲飞箭，要不是窦宸的手垫着，十六皇子的头就砸到地上了。 前面的皇甫容脚下滞了滞。 肖沐西回头瞟了小松子一眼，多嘴！ 窦宸瞥了一眼前面，笑了笑道：“一点小伤，无碍。” *** *** 京城，闵府。 闵衍听见儿子闵婴的脚步声迈进书房，抬起头，手中的册子看也不看就往闵婴的脑袋上砸。 “混帐东西！”闵衍怒骂了一句。 “父亲？”闵婴给唬了一跳，下意识躲开了飞来的书册，“出了何事？” “你还敢问我？”闵衍气的连连咳嗽数声，指着他怒道：“你妹妹那里的事，是不是你同意的？要不是你，她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闵婴心中一紧，但犹抱侥幸的道：“父亲说的是……？” 闵衍又咳了两声，手指指着闵婴点了点，气怒交加呵斥道：“还有何事？！只这一件就能翻了天！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敢！还不给我跪下！” 闵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父亲是从哪里知道的？” 他自问做事一向还算谨慎，这件事更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哪里知道的？你自己看！”闵衍手指往地上那本册子一指。 闵婴顺着闵衍指的方向，捡起地上的册子，翻开看了一眼，面容一震道：“这！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这种事还能有假不成？”闵衍气笑了。 闵婴眯了眯眼，眼睛转了转，“倘若真像太子说的那样，这人是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