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17
当季明朗意识到陆英想干什么时,密室里焚的药香已经燃了一半。 浓郁的味道笼罩在他的周围,像是撕不破的网,每一分每一秒都拼命地往季明朗身体里钻。 陆英很安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握住季明朗的那只手,生死交缠。 生无可期,死而同巢。陆英是想让他们双双殉情而死。 季明朗:“陆英,你别干傻事。” 陆英不答,神态平静满足,牵着季明朗的手更加紧紧握住,丝毫不肯放开。 季明朗声音颤抖:“你憎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拉我一起。” 陆英神色要比方才冷静许多,淡淡道:“你以前说过,不论我去哪里,你都会陪我。”带着轻快的语气,继续说道:“朗朗,陪我下地狱!” 季明朗知道他已经疯了。 恐惧袭来,这是陆英的密室,若他强制将自己困在这里,没有人能找到他。 季明朗焦急:“系统,有什么办法能救我?” 系统有气无力,像是被熏得不轻:“你接触不到韩牧的这几天,已经在消耗我储存的爱意值了。” 季明朗突然想起,自己疏忽了这一点,他已经快十天没接触到韩牧了,季明月那边可有影响。 慌张问:“那明月那里,怎么样?” 系统:“别担心,暂时还好。她那里一直用的是储备能量,大概还能维持十天。” 季明朗放下心,心里急急地转着:“你上次说,你能看到别人的寿命,你让我看看陆英的。” 季明朗本想说看看自己的,但转念一般,人不自算,系统应该看不到他的,所以让它看陆英,只要陆英今天不死,那么自己也不会死。 系统:“你稍等。” 系统一阵计算,顿时有些愤懑:“震惊!他是王八吗?怎么能活到九十岁。” 季明朗舒缓一口气,今天他们暂时不会死在这里。 冷静之后,就开始想对策。 陆英的本性不坏。只是在陆家遭遇大难,又受人挑拨,才让他蒙蔽良知。 他现在心底对萧何和皇帝并没有那么信任,只是别无选择。 现在是因为季明朗拿不出实质的证据交于他看,否则以陆英的性格,他只要了解真相一定不会再这般执迷。 但他暂时没证据,一切都是他的推论。 系统:“感受到宿主心愿,经过检测可以实现。” 季明朗诧异:“你有证据?” 系统:“没有,但我有大招!” 季明朗:“什么大招。” 系统突然特幽怨地说:“你那天还说我帮不上韩牧的忙?” 季明朗立刻狗腿:“哪能,你这么聪明,谁都没你厉害。” 系统哼了哼:“好,但选择这个功能是要有爱意值折抵的,我算了一下,除非你能立刻见到韩牧,否则季明月剩余的存储值,只能维持三天。” 季明朗“三天?” 系统:“选择。” 季明朗考虑良久才决定:“确认选择。” 系统:“确认成功。开启‘往事回流’。” 陆英渐渐意识下沉,寻入一场梦境。 梦里的场景非常惨烈,他处在一片战场的正中央,仿佛人间地狱。 四处都是凄惨的哀鸣,刀剑火炮,血淌成河流,将土地都染成红褐色。 然后他看见他父亲,陆长景跪在大营里。 陆长景被押跪在营里,低着头:“韩将军不必再为我的事忧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韩牧身上都是血,亮色的铠甲被染成红色,眉头紧锁,语气不甘:“陆大人只要没做那通敌叛国之事,不必认罪,本将军一定彻查真相,还你清白。” 陆长景神情凄淡,仿佛看破生死:“这局,大势已定,我必死无疑,不用再做无谓挣扎。” 韩牧走下来,将他扶起来:“陆大人,君若正明,要臣死便有道理,君若昏庸,要臣死那便是暴虐。” 陆长景低下头,伸手掩住面,语气悲痛:“没办法,君臣有纲,我无法可活。” 韩牧心有不忍:“大不了我随便提个战场上的人头去交差,您就去云游四方。” 陆长景执意不肯,只说要以死明志。 再往下看,便到了行刑那日。 营地中央的最大空地上挤满了人,大家纷纷来监刑,看陆长景砍头。 从营帐里,很快拖出一个人来,满身鲜血,面目全非。四肢拉耸着,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 陆英的身体动了动,想要凑近去看,再抬头只见大刀斩落,人头掉地! 亲眼看见他父亲被斩,陆英在梦里痛不欲生。 画面再转,只见绿树林外,芳草连碧。 陆长景背着行李,骑着高头骏马,向韩牧告辞。 韩牧:“陆大人安心去周游各国,事情结束之后,我定会传书于大人,回来再与家人团聚团聚。” 陆长景面色洒脱,心中感激不尽,下马后深深磕拜一头:“将军之恩,陆某不堪言谢,只是将军您要小心那。功高盖主,只怕皇帝跟七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韩牧摆摆手:“万般皆有命,我救你便是你的命,我若被害,那也是我的命。” 陆长景抱拳,二人别过:“往后只要将军一声令下,陆某人万死不辞。” 梦灭了,人醒了。 陆英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头顶,双目无神。 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是天意,他甚至是恨天的,恨天给他一身荣华才学,又被命运这般捉弄。 但现在他又有点信了:“他在临终冥想寥寥时,窥得天道,梦见往事。” 终于将他从地狱的边缘拉回,避免他一错再错。 季明朗侧耳,小心地听着他那边的动作,听见陆英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 接着便见陆英坐起来,然后解开他的穴道。 季明朗知道系统的大招起作用了,开口问:“你怎么了?” 陆英摇摇头,转过身,脸色淡漠又充满疲惫:“无事,做了个梦。” 说完伸手理了理季明朗的衣袍:“能再与你,同卧一寝,也是我多年的心愿,方才唐突了,就当是为我了结心愿。” 季明朗刚想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去刑部,陆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莫着急,吃完饭再去也不急。” 下人备了一桌的饭菜,两人默默吃饭,再无交流。 从那场梦醒来之后,季明朗发现陆英的整个人都发生变化。神态非常懒散,像是没有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一样,无欲无求。 陆英的心门被关上了,再无人能打开。 二人还未动身,季明朗就听系统说,皇帝薨了。 短暂地愣了两秒,季明朗有些没反应过来。 皇帝薨了,一切都被提前了! 想通后,季明朗疯了一般,拉着陆英一同骑上马。 皇帝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韩牧还活着,如果先皇帝死了,他不论韩牧的罪能不能定下来,他都要把韩牧也带走。 他一定会下密诏,秘密处决韩牧的! 骏马肆无忌惮地飞奔在街道上,引起路人的惊呼。 陆英也想到了这层关系,轻轻抚上季明朗的后背:“没事,我们一定来得及。” 到了刑部,季明朗跟着陆英一路畅通无阻,陆英拿着令牌准备提人。 守卫看了一眼太子后,吞吞吐吐:“一个时辰前,韩将军被七王爷提走了。” 一个时辰前,那是他刚从萧何府里出来的时候。 季明朗冷声问:“提去了哪里?” 守卫:“属下不知。” 季明朗心灰意冷,摇摇欲坠站不住脚。 陆英一把将他托着,稳住他:“别担心,我去萧何那看看。” 与此同时,大灵寺国丧钟想起,街上百姓顿足。 季明朗去了宫里,陆英去了七王爷府上。 新年刚过,宫里喜庆的装扮还没被撤下,就国丧了,宫女太监们纷纷拉下红纱喜结,盖上了白。 皇帝走的突然,据说是午膳后,觉得乏困,便在塌上休息一番,这一觉就再也没有醒来。 季明朗到正阳宫时,其他人还没到。 只觉得眼生的厉害,平日里在正阳宫看的那几个熟悉面孔竟一个不见,都被换了下来。 季明朗随手指了个太监问:“先帝身边的杨公公呢?” 小太监不认得他,跪下道:“先帝薨后,杨公公便疯了,刚被宫里的侍卫抬下去。” 季明朗瞧了他两眼,越发觉得眼生:“你是哪个宫里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声音弱细,怕被惊着一样:“奴才原来新调过来的,原来在正阳宫外头当值。” 季明朗眯着眼看了下周围:“他们这些,都是从正阳宫外头调进来的?” 小太监跪缩成一团:“奴才不致。” 季明朗没再追问,但心里也是明白了,宫里已经被人控制起来。 季明朗想进殿看一眼皇帝,却被拦住。 侍卫态度坚硬,拿着刀剑挡在季明朗的前头:“七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正阳宫寝殿。” 季明朗拿出太子令,两个侍卫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丝毫不让。 殿外传来吵杂声,太监宫女的惊呼还有侍卫的呵斥。 季明朗抬腿往殿外走,迎面见杨公公披头散发,态若癫狂地向他跑来,一把扑倒他身上。季明朗接着他,刚想开口问些问题,便被侍卫野蛮地拉开。 季明朗:“站住。” 杨公公嘴里还在念念叨叨,脚下一阵扑腾。 季明朗开口:“你们要将他带到哪去?” 侍卫依旧态度冷硬:“这个奴才疯了,属下要将他带下去。” 季明朗:“谁让你们把他带下去的?” 侍卫看了一眼,依旧强硬:“我们是奉命行事。” 季明朗:“奉谁的命?” “先帝方薨,新王未立,你们这些宫里的侍卫,奉谁的命?” 侍卫不答,季明朗后悔,今天没让影七拨些侍卫跟来。 “是谁冲撞了太子?”萧何从殿外踱步而入。 众人见他纷纷下跪,杨公公见了他,更是疯了一样,张牙舞爪:“你这个狼子野心,是你害了皇上。” 季明朗皱眉,神色不明。 萧何抽出侍卫的配剑,一剑捅入他的心脏,杨公公立住,低头望着自己汩汩流血的胸口,闭上眼睛,没了呼吸,依旧站而不跪。 季明朗怒道:“萧何,你欺人太甚。” 萧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收回剑,对着侍卫说:“他方才冲撞了太子时,你们就该动手了。” 季明朗握紧手里的那张纸条,心中怒不可竭。 萧何进殿后,季明朗站在殿外。伸出手摊开手掌里的那张纸条,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小心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