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送走了谢管家,周寒回到偏厅,陈方也跟了回来。周寒久不作声,陈方最后叹一声: “罢了,这都是命。姑爷,咱们再尽力,也奈何不了命。” 周寒起身踱步到门前,看着面前霜雪一样白净的月光,又站了许久,自言自语道: “难道真的要去求宫里那位了。” 陈方在后头听得不真切,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宫里那位?姑爷说的是宫里的哪位?” 周寒疲惫的摇摇头: “陈大哥,你容我再细想想……今天我实在累了。明天再细说。” 周寒做了一夜稀里糊涂的梦。 梦里一会是他和方青梅在香积寺高高兴兴的吃斋饭,一会又是陈禀被判了秋后问斩押进了死牢。他似乎是把这消息瞒住了方青梅,独自去看陈禀行刑。谁知行刑完毕,他上前为陈禀收尸,竟发现地上滚的,竟是方青梅的头! 他被惊得一身大汗醒过来,便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身,点起灯来,坐在案上读书。 天已蒙蒙亮,小海在隔壁听到动静,悄没声的端茶进了屋: “少爷怎么起这么早。喝口水。” 周寒“恩”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接过茶碗,起了身踱步到窗下。一边抿着茶,一边出神的看着窗外,慢慢问道: “小海,你可还记得那年我送了夜明珠给他的那位小吴公公?” “记得啊。”小海摸着脑门笑道“公子当时还说那位小公公将来一定是个人物。果然这不过是两三年功夫,就成了娘娘跟前的红人了。” 周寒眯着眼,无声的长出一口气,又道: “你看着那位吴公公,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海看看周寒,迟疑了一下: “少爷,我说实话啊……这宫里的太监,我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这宫里怎么就这种规矩呢,好好的人非得……非得弄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反正我是看着怪别扭的。” 周寒轻笑一声: “说的好,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转过身坐下,往塌上一靠,细长的眸子直盯着眼前头昏昏暗暗的的屋顶,轻声道: “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得和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打交道了。” 天色未明,周寒就打发了人去城外打听运粮船只的消息。果然天刚亮时分,便来了消息说十来艘船只今日天没亮的时候便已经靠岸。 周寒心中稍定,吃过早饭装束整齐。 不多会便又有陌生人持帖子上门,说请周二公子香积寺一叙。周寒心中早有准备,上了马车便直奔香山而去。 时辰尚早,香积寺尚无往来香客的人影,刚进了后院却已听到人声。周寒请了守门的小弟子通报,稍后便被请了进去。 禅房里已经点起了熏香,方丈正与五十来岁身着便服的户部尚书杜钧下棋,见周寒进了屋,稍点点头: “周公子,这么早就劳你上山跑一趟,辛苦了。” 周寒行个礼,又向旁边杜钧也行礼: “杜尚书召见,晚辈不敢怠慢。” 杜钧早已放下手中棋子,上下打量着周寒,然后笑着点头道: “眉眼间是有你父亲的影子。不过倒也不十分像。” “晚辈相貌随母亲的多。” “言谈之间,倒有你祖父的风格。”杜钧一边打量,一边笑着,“你父亲一向不大往京城里来,我同你父亲打交道不多,从前倒是见过你祖父次数不少。那时候他三次上门求娶福王爷胞姐的事,可是在京城传为美谈啊。周老妇人身体一向可还康健?” 周寒跟着笑笑: “祖母身体一直不错。也时常提起京城中的情景,只是上了年纪,不太方便出远门了,许多事只好晚辈代劳。” “周老夫人心慈向佛,子孙也都很孝敬。”杜钧笑着,“这次你为她向西北的灾民捐出这么多粮食,乃是大善事一桩,佛祖一定保佑她长命百岁。” 周寒又笑着行礼: “杜尚书为民尽瘁,周家别的帮不上忙,能为大人分忧为朝廷出力,乃是分内之事。” 杜钧对周寒一番对答显然十分满意: “周公子一表人才,看你年纪不大,不知是否已娶妻?” “晚辈不才,家中开春定下的亲事,五月刚刚成亲。” “不知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乃是工部陈侍郎之女。” 杜尚书听到这里,眉梢一挑: “陈禀?难道你娶的是方上青大将军之女?” 周寒点头: “正是。” 杜钧顿时若有所思看着他。 周寒却不再做声,站在在方丈大师身边,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在专心致志看着棋盘上的棋局。 等得送走杜钧,周寒又与方丈大师细谈之后,才匆匆忙忙下山来,简单吃过了午饭,又将粮铺的夏老板招了来,与他商量如何托人带话给宫里的吴公公一事。 “带个话进去好说。”夏老板乃是周老妇人一手提拔的老人,已在京城经营多年,“粮铺隔得不远的张锦记隔三差五便往宫里送些绣样子,我与那位张老板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托他办这件事就**不离十。” 迟疑了下,他又问道: “少爷,我有句话,您别怪我倚老卖老。这宫里的人和事,咱们轻易还是掺合不得啊,招着碰着那就是送命的事,咱们家固然不缺银子,可有些事还真不是银子能摆平的。” 周寒听了,点点头: “夏掌柜说的是。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不过陈家的事,想必您也都听说了。” 他捡着要紧的,把陈禀被刑部抄家软禁,他这阵子在京城奔走打点的事简单一说,然后道: “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挑宫里这条险路走了。” 夏掌柜听了,沉吟许久,最后一声叹: “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过少爷,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这可是刀尖上走道,一着不慎,只怕……你看这事,是不是先跟老夫人和老爷商量商量?” 周寒面不改色道: “我已经告知祖母和父亲了。他们也点了头,只是要我小心行事。” 周家京城这边的事,头一个做主的是周老夫人,第二个是周寒。夏掌柜听了周寒这话不疑有他,随即便点头: “那便好。我这就去找张老板去问他一声,看这两天能不能往宫里捎个信。” 周寒这边送走了夏掌柜,那边就看到方青梅站在他书房门口。 他想不到方青梅回来找他,愣了愣才道: “你怎么过来了?” 方青梅看着他,眼神凌厉: “周渐梅,你绝不能找那个公公帮忙。” 她抿着唇,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 “就是豁出去不救父亲,周家陈家也绝不能投靠黄齐!” 周寒看着方青梅,久久没有做声。 他自以为了解方青梅性格,一直觉得她心性跳脱像个孩子,容易意气用事,也知道她平日没有骄娇二气,还算懂事善良。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了解到,方青梅性格中竟然也有如此杀伐决断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