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歌尽桃花扇底风
就在那个男子住的农舍里: 一个16岁的小孩儿偷偷地推了推门。 门是被锁着的。 他回去告诉其他的小孩儿,“门锁住了,根本出不去!” “那人被打伤可真叫人解气,你们说刚才那个打他的人会不会有事啊。” “他还要被示众……我娘说,被示众的人好多因为嫌丢人都活不下去了,有个姐姐还因此自杀了呢!” “他是好人啊,要是真的被示众了可怎么办?” 一个18岁的少女开口,“我们要救他!先想个办法出去!” “可是门被锁住了……” “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今天那人才出去,难道要让他回来把我们卖了吗?!总之今天一定要出去!” 少女看着一面墙,那面墙最低。 “要不咱们这样。老小最轻,让他踩在我肩膀上,翻过这面墙,赶紧去报案!” “你一个女孩子,别让他踩你,踩我。”一个17岁的男孩说道。 “成,我们快点。”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孩踩着那17岁男孩的肩膀,慢慢爬上了墙。 “老小……你流血了……”一个胆小的女孩儿说。 “没关系”,老小的声音十分稚嫩,“那人在墙上堆了玻璃,我小心点儿就成。哥,借点力。” 老小右脚一蹬,整个人爬上了墙。 上来才能看见,那墙上都是玻璃,根本无处可躲。 “上面怎么样?玻璃多不?” 男孩儿赤着脚,努力强笑,“不多。” “要不还是我来?”那17岁男孩问道。 “让我来。” “那你跳下去的时候小心点。” “嗯。”小男孩忍住脚底传来的疼痛,跳了下去。 他的脚底满是玻璃渣。 “怎么样怎么样?”隔着一面墙,其他小孩儿问道。 小男孩抹了抹淤青的腿部,忍着哭出来的冲动,“没事儿,别担心,我没受伤!等我的好消息!” 小男孩儿很快跑了。 他用遍布伤痕的双脚,踏出了一条荆棘路。 示众□□。 按城里的规矩,本来是杀死了人才要□□的。 但是这庄稼汉也不懂多少律法,以为只要伤害了他人就得示众,于是押着关重水和南航从城南先走向成城西。 南航用口型示意关重水,说了“陛下”两个字。 关重水知道,南航的意思是让他找楚谡帮忙。 可是关重水却偏偏不想向楚谡求救,尤其是在这种丢脸的时刻。 他悄悄给自己使用着攻击术,用那好看的指甲划着绳子。 因为技能的使用,绳子已经有了松动的痕迹。 城西人多,庄稼汉挑着人多的地方走过,大喊,“这两人伤人,示众□□——” 百姓们对关重水指指点点。 一个女孩而怯懦地躲在母亲身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看见没有,这人真是作孽,千万别学他们。”母亲对自己的两个小孩叮咛道。 “不……”小女孩浑身发抖,“他是好人。” “你这个死丫头!伤了人还算好人?!” 关重水很快收回目光。 “他给了我吃的……”小女孩对母亲说。 “就给你吃的而已,说不定他是想把你拐跑!没看最近好多小孩儿都失踪了吗!” 此时,楚谡忙完,却没找到关重水,于是在脑海呼唤他。 听到声音后,关重水不小心把指甲劈了。 但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很快就换了一个指甲继续。 【……我和南航在钓鱼。】 不对。楚谡立刻感觉到了关重水语气的不对劲。 他又瞒他。 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他! “陛下”,一个小兵上前说道,“军师让您去城西一起安抚百姓。” 楚谡对这小兵摆手,让他下去。然后继续对关重水道,【说实话。】 关重水不说话了。 楚谡气得想要将桌上的东西都扔下去,但还是忍住了。 “怎这么吵?”程一江问道。 “有人伤了人,正在示众。”一个士兵回答道。 “是何人?” “属下这就去查探。” 与此同时,楚谡到了城西,他用轻功站在屋顶,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楚谡先是惊讶,然后便涌上了滔天的怒气! 庄稼汉在示众的过程中体会到了掌控他人的快乐,其他人的围观让他体会到了被瞩目的快感,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此刻不停地出言羞辱关重水。但随着一阵劲风闪过,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流血。 围观的人群纷纷往后退,留出一大片空地。甚至有人热闹也不看了,直接吓得跑掉。 楚谡将关重水护在身后。 如果说,关重水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有些生气的话。 那么,现在这一刻,他的愤怒大概是上面那一种生气的几十万倍。 农妇开始尖叫,被楚谡一脚踹到了到了地上,正欲补上一脚时,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 是关重水。 他甩开衣袖上关重水的手,那一脚也随之收回。 “来人!” 立刻有士兵前来。 “将这些人关入牢里!” 楚谡拉着关重水走了。 关重水的心里十分不安,他也不知道这种不安究竟源自于什么。 楚谡“哐”的一声关上房门,对着关重水道,“你……” 楚谡想骂,又舍不得骂。想打,但舍不得打。“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了什么来。 当他看到那一幕时,他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把在场的人全部杀了! “我饿了。”关重水说。 楚谡盯了关重水一会儿,这才叫人送饭来。然后捏起他的手。 关重水想要把手收回来,但没有楚谡力气大,挣扎不过,只能让楚谡把自己的手指看了个遍。 原本形状美好的指甲,上面沾着污泥,右手食指的指甲甚至还劈掉了,看着就疼。 楚谡给关重水处理了一下指甲,然后才让人送饭进来。 送来的是一碗肉粥。 楚谡毫不留情地拍掉关重水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粥,放在关重水嘴边。 关重水犹豫地说,“我自己……” 楚谡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直接把勺子塞了进去。 肉粥温热。 原本在皇宫的时候,关重水身边有他派的侍卫,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但来到军中,他虽然派了两个小兵,但这两个小兵都是瞧不起关重水的,行事也十分懒散。 “将负责保护左丞相的人拉下去——”楚谡放下空碗,对着门外的亲卫队喊道。 “别。”关重水立刻拦着楚谡。 “那,罚南航——” “不行。”关重水说,“今日是我的错。” “你的错?”楚谡看着关重水,黑着脸说,“不是你的错,是孤的错。你可要罚孤?” 关重水吸了吸鼻子,半晌才拽了拽楚谡的袖子。 动作很轻,似乎害怕楚谡生气。 “南航说带我捉鱼,我捉了一条,他还说用一种特制的调料烤起来很美味。我想带回来给你吃的,但是出了意外,鱼也……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谡在看到关重水这样低声解释的时候,什么气都没了。 但他还是厉声问道,“之前孤问你在哪里的时候,为何不说?” 关重水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丧气。 他也不知道。 但他就是不想向楚谡求助。他宁肯在陌生人面前丢脸,也不愿意被楚谡看到他那副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楚谡一只手固定住关重水的腰肢,另一只手放在关重水的脸颊上,缓慢地靠近关重水。 “陛下”,门外突然传来程一江的声音,“捉起来的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楚谡动作停了下来,最后只是用自己的鼻梁蹭了蹭关重水的,然后对他轻声说,“不许有下次。出了事,先找孤。” “嗯。”关重水小幅度的点头。 门外。 程一江一上来就说,“陛下,那些人都是城中百姓,关不得。” “犯了错不关,要牢狱何用?”楚谡反问。 尽管他也知道,现在正是稳固民心的时候,不应该这么做。 “罢,把那些人押到庭上,孤亲自审问他们。” 南航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他整个人十分自责,站在原地转圈圈,嘟囔道,“完了陛下不会吃了我。” 没有人回答他,他一咬牙走上了大堂。 大堂里坐着楚谡,程一江则站在一边,庄稼汉和农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周围挤满了百姓。 南航对着楚谡先是行礼,然后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这时候,围观的百姓中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哎呀这孩子挤什么!” “踩到我啦!” “哎呦这熊孩子!” 一个满脚是血的小男孩气喘吁吁地挤到人群最前面,走上大堂。 立刻有士兵上来拦住他。 “我……草民有话说……” 楚谡往台下看了一眼,“让他说。” 小男孩跪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说道,“草民是被那人拐走的!” 小男孩指着那头上还留着血的男子。 男子此时早已醒过来了,对小男孩怒吼道,“你说什么!陛下,他血口喷人!” “让你说话了?”楚谡看了他一眼。 那男子立刻闭上了嘴。 “扰乱秩序,打。” 楚谡话音刚落,就有士兵上来对着那男子一顿痛打。 那男子大叫着,农妇却傻傻地笑了。 “继续。” 小男孩继续开口,“这人专门拐卖小孩,他院子里有许多人,都是从这城中被拐走的。” 这话音刚落,就有之前丢了孩子的家人问那男孩,“你可见我的儿?” “我的女儿也在那里吗?” 小男孩神情淡然,只有双拳在隐隐地颤抖。“今天他刚出门,就盯上了那位公子,不料被那公子用石头砸到地上。那位公子竟因此被人污蔑!至于这农妇,不过是个疯子,被那男人抢来当做媳妇了。” 话音刚落,楚谡就问,“你可有证据?” 小男孩对楚谡磕头,“请陛下明察!草民可以带人去他关着其他人的农舍!其他人都在那里等着呢!” 楚谡立刻派人,让他们跟着小男孩去找那间农舍。 关重水被楚谡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只能用能量查探着这里的情况,听到这一切才真正明白。又看到男孩脚上满是鲜血,就对男孩用了治愈技能。 那农舍被顺利的找到了,老小还因为隐瞒脚伤被年龄最大的女孩一顿臭骂,骂完之后女孩又抱着他又哭又笑。 女孩刚想找点药给老小抹抹,结果发现他的脚伤已经好了,于是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不知道……” 士兵将孩子们带了回去,又帮孩子们找到自己的家人,他们幸福的团聚,十分感激楚谡。 只有一个18岁的女孩,因家人远在京城,一时之间无法回家,暂时被另一家人养着。 男人贩子被当街处斩,农妇、庄稼汉被关进大牢里面,但奇怪的是,他们第二日都死了。 原本负责保护关重水安全的两个小兵每人五十军棍,一个死了,一个瘸了。 当日看热闹的人,都被罚款。 官府又张贴了新的告示:私人示众□□者,斩。 “又是鱼?”杨殊致看着桌子上摆满了的烤鱼,十分无奈。 楚谡和关重水走了进来,军营里面的将军、副将随后也都入了座。这是一张大圆桌,大家围成一个圈,刚好坐满所有的空位。 “此战大捷——孤敬各位一杯——”楚谡先举起一杯酒。 关重水不喜欢酒,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敬酒之后,楚谡说,“各位请随意。” 面前的烤鱼看起来是很美味…… 然而,整个军营里已经吃了三天鱼了,这美味的东西已经进化成完美的催吐剂。 “不喜欢?”楚谡问关重水。 关重水摇头,又点头。 “一会儿给你开小灶。”楚谡凑到关重水耳边说。 这一顿饭,楚谡不停地让南航吃鱼,直把南航吃得嘴角抽搐。 这是报复呢还是报复呢还是报复呢,他以后绝对不带关重水去钓鱼了成不?陛下求放过! 这顿饭结束后,年轻英俊的帝王领着关重水跑到厨房,给关重水找了些清淡的菜肴。关重水吃得有些急。 楚谡十分自责,心想让南航一个人吃鱼就成了,干嘛拖累关重水。 第二日,全军的伙食恢复正常。 南航正在逛集市,一个小兵麻利地跑到他身边跟他说,“大人,今日伙食终于正常了!你赶紧去吃饭,不然会被抢光的!” “真的?!”南航几乎喜极而泣。 变故突生。 一个鱼贩子拿着一筐鱼,大叫道,“新鲜的鱼嘞——” 偏偏南航爱凑热闹,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转了过去,看见了许……多……活……蹦……乱……跳……的……鱼…… “呕——!” 一段时间之后,大军修整完毕,再次出发。 王将军的副将之一和南航被留了下来。 南航本想反驳,他就是因为想多见识见识才从京城瞒着白姨逃出来的,但在他看到楚谡的目光之后,立刻蔫了。 当是时,百姓唱着歌谣送走了大军,木槿花开得漫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