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局】
殷候和赵普从山上下来, 本来准备回皇宫的, 刚走出没几步, 殷候脚步就停住了，仰着脸往天边望。 赵普回头看了一眼, 也抬起头，就见天边出现了一个白点, 正在缓缓靠近…… “回来的还挺快。”赵普看着越来越清晰的白色海龙蜥，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家书呆和小四子回来了……对了, 还有傻徒弟小良子。 殷候盯着越飞越近的幺幺看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随后就笑了。 幺幺还在头顶盘旋的时候，赵普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下来。 按理来说, 白色的衣袂白色的长发，那么高的内力，应该是天尊，可九王爷就觉得这似乎不是天尊…… 还没等赵普琢磨明白, 就见另一个白影也落了下来，就站在他对面, 可不就是天尊么，还一手抱着小四子, 一手帮忙扶着公孙。 赵普打了个愣神, 想去看看第一个下来的白衣人是谁的时候, 就见那白影扑着殷候就去了, 还听到小小声好像是在喊，“宫主啊啊啊啊啊啊啊！” 殷候扶额，瞄了一眼挂着自己肩膀一脸兴奋的白龙王——有阵子没见，这位还是这样啊…… 小四子被天尊放到地上，歪头打量着看到殷候后满脸写着“好开心好开心”的白龙王，真的好像只兔纸！ 小四子的小脑瓜就转开了……这样的也可以成为高手的喔！那小四子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小四子的心事，天尊突然凑过来小声说，“他小时候比你还像糯米团子呢，打不过就哭！” 小四子张大了嘴——真哒？ 天尊对他眨眨眼。 公孙在一旁瞧得真切，默默把认真开始憧憬未来的儿子拉过来一点点…… 殷候伸手提着白龙王的脖领子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拽下来，打量了一下他，问，“你怎么让老鬼逮住了？你不属兔子的么？狼来了还不跑？” 一旁天尊横了一眼过来。 白龙王赶紧躲殷候身后了。 殷候看了看身后的冰洞，想了想，对白龙王说，“你来的正好，有点东西让你看。” “看什么？”白龙王好奇。 殷候说完，瞧了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的天尊一眼，两人似有似乎交换了个眼色，天尊就不紧不慢一抬手……推了白龙王一把。 众人就听到“啊啊啊啊啊……”一嗓子，挺长的蚊子叫……白龙王顺着斜坡就滚进冰洞里去了。由于斜坡特别滑，白龙王这一出溜直接滑进了洞底，坐在了冰面上。 天尊和殷候抱着胳膊探头看了一眼，满意点点头，觉得效果不赖。 赵普和公孙无语地看着两人，再次确定——根本不是只有天尊欺负白龙王，是他俩一起练手欺负人来着！ 天尊和殷候正瞧着，就感觉腿上被人推了一把。 两人微微一愣一回头，只见小四子仰着脸，正鼓着腮帮子怒视两人。 天尊搔搔头，殷候默默下巴——艾玛！团子带着杀气……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骑马赶到冰洞附近的时候，正看到这场景。 五爷翻身下马，邹良跑去跟赵普禀报情况。 展昭和白玉堂走到了天尊他们身旁，先看了看小四子。 展昭问殷候和天尊，“怎么啦？” 霖夜火蹲在小四子身旁，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子——哎呀，谁惹团子生气了！ 小四子拽住霖夜火的袖子告状，“尊尊和殷殷乱坏的，欺负龙龙。” 白玉堂瞄了天尊一眼，展昭也瞧殷候。 殷候和天尊再次探身往洞里看了一眼，喉咙里都发出“咳”一声，那样子像是忍笑。 众人好奇也往洞里望，就见白龙王这会儿正扒着洞底的斜坡呢，仰着脸望上边，那样子斜坡太滑上不来。 下边一片雪白，再加上雪白的白龙王，跟雪地里趴着只大兔子似的，的确挺好玩儿。 赵普瞅着挺纳闷，问公孙，“这谁啊？雪妖？” 公孙告诉他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白龙王。 赵普嘴角抽了两下，这白兔王……盛名与实际不符啊……传说中分明龙神转世。 小良子换上鞋，跟小四子一起下去，给白龙王送了双绑脚的鞋。 白龙王套上之后边原地转圈边感慨，“这个好聪明！谁想出来的？” 这时其他人也呼啦呼啦下来了。 白玉堂走到洞底之后，皱眉看了看洞顶，又看了看地面，脸上有些困惑。 赵普看到他的举动，就说，“青鳞也发现了。” 五爷皱眉，“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什么错觉？”公孙好奇。 展昭也指了指洞顶，“感觉洞顶比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要高了些。” “原因是我们脚下的冰面下降了半寸。”赵普回答。 “冰层在融化么？” “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跟我们之前搬那些铁箱子的时候进出频繁，又点了不少火把有关。”赵普伸手摸了摸冰墙，“但冰层在融化是事实。” 霖夜火瞅着靠近冰壁的那几具尸体，“总觉得随时会活过来的样子……” “这玩意儿究竟什么原理？”公孙顺手敲了敲冰面。 “要是冰全融化了，那估计狂石城……不是，确切说整个西域都有危险。”白龙王扒着冰面，望着里边的尸体，自言自语，“咒甲活尸……真是多事之秋啊。” 殷候让赵普将那枚虎符拿出来给白龙王看。 白龙王看了一眼，问，“你们找到了多少不死冰士？” “大概四十万左右。”赵普回答。 白龙王又回头看了看冰洞，“这里大概有多少？” “这个不好估算。”展昭觉得挺为难，“冰层稍微一厚就看不出来里边的情况了。” “后边还有个冰湖。”赵普补充了一句。 “冰湖？”白龙王皱眉，“规模多大？” 众人索性带他去溜了一圈。 看完之后，白龙王就摇头，“不妙啊，照这个规模，这些咒甲活尸多出不少，不死冰士的数量不够啊……” 殷候和赵普对视了一眼，他俩之前也有发现，和现在的状况倒是对上了，的确不妙！ 白龙王本来声音就轻，这会儿自言自语的，跟只蚊子嗡嗡差不多，展昭等人听不清，有些着急。 天尊单手一拍他肩膀，“你知道当年不死冰士是怎么用的？那段时间妖王跟你师父混挺熟。” 白龙王听天尊提起他师父岩心，就显得情绪低落了起来，眼圈一红。 众人惊得后撤半步，这么大高手还要哭不成？！ 殷候望天，天尊伸手扯住白一声两边面皮，“你个不中用的受气包啊！气死我了！” 白龙王捂着两边脸颊嘟囔，“那人家想到师父很心痛么……” 白玉堂伸手把天尊拉到一旁，救下两边腮帮子都捏红了的白龙王。展昭问赵普，“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商量一下？” 赵普点头。 众人刚出冰洞，就看到了跑来找赵普的郑长空。 “元帅。”郑长空回禀赵普，“右将军回来了，我带人出去接。” 赵普点头。 展昭等人跟着赵普一路回皇宫，一路往山上走，就望见狂石城城门外，有大量宋军赶着车马过来，那一车一车的货物都用油布包裹着，也不知道运的什么，车队排出去老远，都看不到尾。 公孙好奇问赵普，“这运的什么？” 九王爷微微一笑，“你猜~” 公孙回头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这俩也挺疑惑，霖夜火伸手摸了摸鼻子，“好像有一股药材的味道。” 公孙点头，“嗯，我也闻到了，好多味道混到一起了，这运什么药材那么多……” 白龙王也往山下望了望，随即微微一笑，对赵普点头，“九王爷果然是帅才啊，想的周到。” 赵普呵呵一笑，再一次打量了一下看起来特别老实的白龙王，心中了然，这位应该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 一旁天尊凉飕飕来了一句，除了我家玉堂之外，面皮越白的通常肚皮都越黑！ 被霖夜火抱着的小四子就见众人突然都扭过脸来盯着他肚皮看，赶紧伸手捂住！ …… 回到院中，赵普先让众人参观了一下昨夜烧成黑焦炭块的那具尸体。 展昭拿了把火钳敲了一下，就听到“当当”两声，敢情这黑色的尸体坚硬如铁。 然而奇怪的是，经过了一整夜的火烧，尸体的表皮依然完整。通常这种情况应该连骨头都烧成灰了才是啊，怎么会连皮都连着，就是烧黑了而已？更神奇的是，尸体表面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镂空的花纹图案……与预言碑上那些咒甲活尸身上的花纹一样，这会儿已经烧空了。 透过花纹缝隙往里看，尸骸内部是中空的！也就是一夜火烧，咒甲活尸就剩下了一副皮囊……铁一样坚硬的皮囊。 “硬？”白龙王伸手拿过展昭手中的火钳，对着皮囊用力一下子敲下去，就听到“当”一声响……那把铁锹断成了两截，头上那半截飞到了半空中，带着呼呼的风声转了几圈之后落地。 再看那具皮囊，纹丝不动！连个磕碰印子都没有。 在场众人都惊讶——都烧成这样了，为何还那么坚硬？ “所谓的咒甲活尸，问题就在这层皮囊上。”白龙王指着那些一圈一圈覆盖着尸体的花纹，“这些花纹是怎么形成的知道么？” 众人都摇头。 “你们见过松花蛋么？”白龙王一歪头。 众人默默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也不示弱，瞪回去——干嘛啦！好像你们都没吃过似的！ 小四子伸手，“我见过！” “这些花纹形成的原理类似。”白龙王顺手摸摸小四子的脑袋，接着说，“咒甲活尸是当时战乱年代，蛮族一个鬼巫发明的。那时候我还小，刚到师父身边，西域一带经历过很黑暗的五年蛮族混战的时期。那时候西域巫祸横行，真巫假巫是搞得鸡犬不宁。这些鬼巫之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你们估计也打过交道，比如说白姬族……” 众人一听到白姬族眼皮子就开始跳，想起之前一系列案子里边那个搞死搞活作妖不断的白姬就一肚子火。 小四子赶忙搂住赵普的腿——他最最最最，最讨厌白姬了！ “蛮族善战，但是勇猛有余智慧不足，他们常常不听指挥肆意屠戮，而且很容易受挑拨。到了后期，蛮族之间内斗严重，眼看就要灭族了。同时，西域诸国联合了上百万的兵马，准备将蛮族一举歼灭。”白龙王说着，一指地上的焦尸，“蛮族里的某个鬼巫，就想出了这个咒甲活尸的法子。他们将当年所有死于战乱的蛮族尸体集中到一起，用药水浸泡。大概一个月之后，那些尸体身表面就出现了这样的花纹图案，内脏和骨骼都融化，就剩下一张皮子。” 听着白龙王的描述，众人脸上就一点点出现嫌弃的神情，公孙捂着小四子耳朵，展昭去捂白玉堂耳朵。 五爷抓住猫爪让他别闹，其他人催白龙王接着说。 “那些皮子从药水里捞上来的时候是软的，晒干之后就跟软甲的硬度差不多，且弹性极好，可以从嘴巴的位置拽开，穿到身上，几乎能与自己的皮肤完全贴合。这一身软甲，刀枪不入！”白龙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么，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力得到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一身软甲，有剧毒！” “剧毒？” 公孙在一旁点头，“是啊，松花蛋吃多了不好……特别小孩儿不能吃。” 众人都让他逗乐了。 展昭问白龙王，“所谓的咒甲活尸，那张人皮是咒甲的话，意味着穿的人，最后变成了活尸？” 白龙王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展昭的肩膀，“聪明！” 赵普皱眉，“难道那么多年都死不掉？” “我没说他们是活的或者死的，一百年后他们什么样子我不确定，但一百年前的样子我是知道的。因为中毒，他们变得呆滞，指挥听命令攻击敌人。因为刀枪不入，所以战斗力惊人，不用吃饭喝水，不知道害怕不需要休息……” 听到这儿，几个当兵的都忍不住摇头，“那还打什么？” “这世上没有不用付出代价的能力，也不存在没有弱点的人……说来说去，咒甲活尸的弱点是火呗？”霖夜火问。 “的确是火，但要烧毁了不容易！那些药水浸泡过的人皮是烧不着的，只有皮子上的图案能被点着！所以如果这些士兵穿上不易燃的衣服，再戴上面具的话……基本不存在弱点。” 公孙听着都有些替当年的西域诸国感到绝望了，问，“那怎么办啊？” “好在，绝望的时候，西域这么大地方还是有几个明白人的，他们给诸国的王提了个人，只有能救西域苍生。” 众人听到这里，联系到之前殷候和天尊小时候的回忆，异口同声问，“银妖王？” 白龙王点头。 “妖王以前其实并没有对付过咒甲活尸，但是他见多识广，他在预言谷看到过那些预言碑。”白龙王说到妖王时一脸的神往，“其实真正的巫祸始于汉代，有许多巫咒之术已经失传了，我们这一代是没那种开天辟地有神鬼之能的大巫的，不过通过留下来的只言片语，学个皮毛。浸泡咒甲活尸的药水，是根据古代鬼巫留下来的药方调配的。如果古代有咒甲活尸横行，那为何没有明确的记载，这表示在古代它们存在的时间也很短，也没真正改变什么。一样几乎战无不胜的东西，为什么存在的时间那么短？” 众人都了然，“因为有克它的东西存在！” “妖王在预言碑上，找到了咒甲活尸的同时，也找到了它们的克星，不死冰士！”白龙王说到这里，笑着摇摇头，“所谓的绝路有时候可能就是前路！看起来特别不好解的局，解开了，也不过就是个局而已……不死冰士和咒甲活尸相生相克，听起来怪力乱神，可实际上……就是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