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相信，亦或背叛
银白的世界。 少年抬起手，似要接住漫天飘洒的雪花。 他的衣衫颇为单薄，却执拗的站在雪中，怔怔的出神。 “公子不冷，虹看在眼里，倒是替公子觉得冷了。”带着调笑的语气，却分外悦耳。 少年却连头也未回，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血是暖的。公子要感受一下吗。”依旧仿佛在谈笑一般，下一秒，少年便急急的后退，然而手臂却仍旧被划开了一道伤口，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低下头，少年看着自己的手臂，伸手触上了伤口。 “不过一时的温暖。很快便消失了。”少年看着手上的血迹，如此说着。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一身暗红色的袍服，在漫天的白色里分外显眼。 男子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眯起眼睛，俊美的面容让人痴迷。 听到少年的话，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公子为何突然多愁善感起来。”虹抬起袖子，掩住嘴角的笑容，“这么说来，公子来我魔教，也有数月了。莫非，终于喜欢上这里了。” 仿佛故意要看到少年表情的变化一般，虹凑近少年，语气中带着恶意，“真是遗憾，本打算送公子回去的。但公子既然如此喜欢这里，便留下。” “我不需要温暖。” 少年微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树梢，忽然开口说道。 虹眯起眼睛，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公子如此坚强，自是不需要…” “我只愿他不要体会寒冷。”少年说话时，呼出的白雾让他的面容不甚清晰，然而他的话语却是如同誓言一般坚定，“永远都不要。” 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少年说完这话，便径自转过头去，一步一步走入屋内。 虹看着少年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 ………………………………………………………… “少主。”少年一身墨色，恭敬的跪在地上，低垂下的头表明了自己对眼前人的服从。 洛伽将目光从手中的功法上移开，看向了少年，面无表情的说道，“太慢了。” 少年重重的磕头，对面前人赔罪。 看着少年，洛伽不甚在意的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自己手中的功法，却并未叫少年起身。 即使膝盖已经痛到麻木，少年却没有变换姿势，而是执拗的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洛伽翻到了功法的最后一页，将上面记载的文字熟记于心。合上功法，好似才察觉到跪在地上的少年。 走到少年身侧，随意的踢了踢他的身体，“没用。” 少年咬着唇，终究没有晕过去。微微动了动手臂，再度磕头。 “此前，我要你次日告知我答案。”洛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连语气都带着冰冷，“你却拖延了半月有余。” 洛伽抬脚踩上了少年伏在地上的肩膀，“你觉得，我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 “少主。”少年低低的唤道，十足的恭顺。 “你并不珍惜机会。”洛伽猛地使力，少年却没有发出痛呼。 “少主。”少年的声音低了下来。 洛伽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要让我告诉你，这半月你都做了什么吗。” 只一句话，少年的脸色惨白。 “笼络虹，打点那些废物们，为了逃，倒是拼命。”洛伽收回脚，目光更为冰冷了，“无用之举。”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意，“怎么，没办法了，才向我告饶。” 洛伽想，他也许不应该执著于前世的。 前世，沈伊的命是自己的。 今生，若是他当真不能为自己所用… 那么他的那条命，不要也罢。 “少主。”少年苍白着脸，低声说着，“少主是第一个，说需要我的人。” 洛伽微微眯了眯眼睛。 呵，仍旧如同前世一般，无聊的理由。 “我知道，师傅应当是舍弃我了，我知道，没有人会来救我…”少年低下头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放弃自己。” 因为若是连我自己都放弃了，那便真的无法得到救赎了。 少年的语气悲戚，跪在地上的单薄身体微微发着抖，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引人怜惜。 洛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静到近乎抹杀了感情。 “这半月，我并非想要离开。我只是…只是…”少年尽力压抑着哽咽，“只是想求得一个，答案。” 他抬起头来，对洛伽露出了一个笑。 “洛伽。我把这条命。给你了。” ………………………………………………………………… “人不见了？！”穿着鼠灰色衣袍的男人啐了一声，一手狠狠的拍向面前人的头，“还不快去找！” 那人被他拍的有些懵，却迅速的应道，周围的其他穿着同样服饰的男人们表情都说不上好。 这么多人看守，又锁着铁链，那个小孩竟然还能逃跑。 要是被少主知道… 互相看了看，随即兵分几路，抓人去了。 而蜷缩着身子躲在石壁的阴影中的许何尘，双拳不自觉的握紧。 他穿着单衣，身子由于寒冷在发着抖，然而目光中却燃着火光。 师兄… 咬着牙，趁着夜色，躲开爪牙们的搜捕，朝记忆中的地点跑去。 他已经足有半月，未见到师兄了。 自从那日在死牢中别过，自己便再次被送回了软禁自己的房间，然而师兄却没有再出现过。 他相信，师兄没有死。 因为…约定好了。 要一起活下去，然后回家。 大口的喘着气，呼出的白雾将他的眼神拢上了一层朦胧。 “找到了！在这里！”忽然的大喝让他奔跑的脚步一顿，下一秒，他的身体便接触到了冰冷的雪花。 被按倒在雪地中，他的双眼赤红。 怎么能在这里被抓到！ 要找到师兄！ 手肘撞上禁锢着自己的人，当真是发了狠，那一下连自己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许何尘攥着拳，在那人放松力道的时候，朝他的脸上砸过去。 “啊！” 那人惨叫一声，口鼻涌出的血晕开了雪花。 许何尘却并未停手，眼中是扭曲的杀意。 只是到底是个少年，那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瞪着通红的双眼，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放手！”其余的人赶了过来，许何尘被再次按倒在了雪地中。 力量的悬殊让他的动作只是徒劳。 “都去死…都给我去死！”抓住一个人的头，狠狠的撞在地面上，黏腻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手。 “找死！”那人掰开许何尘的手，面容被鲜血弄的有些可怖。他也是发了狠，也记不起要留下他的命了，狠狠的踹向他的胸口，那力道大到仿佛能听到骨头的碎裂声。 许何尘只觉得胸腔中剧痛难忍，就连眼前的景象都有了瞬间的模糊。 我…要死了吗？ 还没有见到师兄… 还没有实现约定… “咳…咳咳…”吐出鲜血，不住的咳嗽着，许何尘的眼神却重新燃起了光亮。 手指刺入离他最近的男人的眼睛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的一剐，鲜血淋漓的眼球掉在地面上，混杂着那人的惨叫，腥气令人作呕。 许何尘的狠厉让桎梏着他的几个人都不自觉的送了几分力道。他的身体单薄羸弱，却仿佛受伤的猛兽一般，带着令人畏惧的血性。 “嗅到了好闻的味道。”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这是和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 “继续。不是只挖下来一只吗。” “护法。” 打头的男人跪了下来，随后其余的男人也一一跪下。 没了桎梏，许何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的爬起来，嘴角的鲜血顺着颈子汩汩的流着，染红了白色的里衣。 来人颇觉有趣，嘴角带着笑容，俊美的面容仿佛引人堕落的妖物。 许何尘终是重新站了起来，看向他，眼中闪烁的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杀意和仇恨。 咽下鲜血，许何尘看着虹，满身的鲜血让他看起来仿佛地狱的罗刹。 “…师兄…我要见师兄…”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几不可闻。 想到他口中的人，虹的笑容淡了下去，却在下个瞬间变得更为灿烂。眯起眼睛，吐出的是带着恶意的语句，“真是可怜。”他语气中的怜悯激怒了许何尘，“相信着舍弃了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