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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20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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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行之坐立不安, 眼睛一直盯着容探。    容宅极大,且因为东河刚经历过行尸与半尸之祸, 所以容三爷因此为由要求所有宾客都不准带兵器入门, 凡是进出的宾客都需要实名登记,且随从也都不许带,也就是说, 除了达官贵客, 这容宅之内, 便只有容三爷的人。    酒过三巡, 容探便有了醉意, 他的手指头微微敲着桌子。    依照他和容三爷的约定,在席上会有半尸突然闯入,并刺杀于他。只是假死容易, 想要骗过范行之,却没有那么容易。范行之与他交情深厚, 必定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所以容三爷选择了半尸, 半尸是嗜血的,容三爷会趁乱派人将他护送到内院, 然后对外谎称他被半尸所杀,留下给众人看的, 便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是容三爷这么狠辣的人, 或许要的不是他假死, 而是真亡。    他倒是不怕死, 只是不想死的太痛苦,难看。而且他既然要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以他一命换容三爷一命,倒也不亏。容三爷这样的人,即便放的了李牧一时,恐怕也不会放李牧一世,李牧作为容氏正经的少主,容三爷一日不除掉他,恐怕一日不会心安。他不能让李牧后半生都活在躲躲藏藏里。    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了更多的勇气。    他杀容三爷,不止为了老师傅和苏翎他们,更是为了李牧能一世平安。    也罢,他这一辈子,本来就一直是为了保护李牧而活着的替死鬼,为他而死,或许也就是这一生的宿命。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杀容三爷,他需要朱笄急需的解药。    “三叔,”他举杯靠近了容三爷,笑道:“我敬三叔一杯。”    然后他面向众人道:“我在都城的时候,时常接到我爹的来信,信上常夸三叔贤德,要我多像三叔学习。只可惜我顽劣,没学到半点皮毛,以后还要仰仗三叔多多指点。”    “你我叔侄,不用这样客气。”    容三爷风流倜傥,面若春风,与他干了一杯酒。容探一饮而尽,就在那一刹那之间,一支箭倏地穿过宾客直朝他射了过来,只差一毫,擦着他的肩膀飞了出去。    他吃痛叫了一声,手里的酒杯摔碎在地上。    “有刺客!”    席上登时大乱,范行之一把掀了酒桌,用酒桌挡住了他和容探。他抓住容探的手,容探慌道:“我没事!”    “是半尸!”人群里有人大吼一声。行尸之祸是何等惨烈,众人都亲眼见到,在他们眼里,这半尸比一般行尸更为可怖,人群里开始四散逃窜,听见容三爷大喊道:“保护两位公子!”    容探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不能连累了范行之,用力一推,便将范行之推离了自己,自己则一把抓住了旁边容三爷的衣袍:“你果真要置我于死地!”    “你不死,我心难安。”容三爷说着用力将他一推,自己就爬了起来:“你还不快跑?”他冷笑。    院子里乱作一团,大家都在四散逃窜,压根分辨不出那些半尸在哪里。范行之一把抓起容探的手,就随着人群往外跑。容三爷怒道:“怎么没能一箭毙命?!”    “属下也不知道,也比咱们预设的早了半刻。”    “别管了,快把那些半尸引到容探身上去,快去!”    这一箭不中,再要杀容探可没那么容易了,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范行之,不到万不得已,范行之是万万不能动的。范首辅为人狡诈,早就要寻容氏的错漏,若范氏的儿子死在东河,只怕很难收场,不是推脱到意外上就能了事的。    只是院子里乱作一团,只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找不见容探的影子了。容三爷心下一急,在护卫的保护之下跟着人群走,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竟看到范行之已经带着容探到了大门口,忙伸手指着喊道:“少主在这里,快保护少主!”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忽然又一支箭射了过来,正中他的喉咙,刺穿了他的脖子。    容探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众人全都惊呆了,包括容三爷的那些手下。    他们都曾接到通知,席间会有半尸出现刺杀容探,容三爷也曾下有命令,他们只需保护城中达官贵人的安全,容探的安危,他们不必过问,半尸人人畏惧,他们只管装作逃命也就罢了。谁能想到这些半尸竟然会射杀了容三爷!    “他不是半尸!”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那些容氏的护卫仿佛突然警醒过来,容探在跑过大门的瞬间回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玉树临风,眉眼狠厉,拉着苏翎留下的弓弦。    “李牧!”    他大喊一声,就见容三爷倒在了他身边,身体还在抽搐着,瞪着眼睛看着他。    那箭尾上,刻着苏翎很爱的月季花。    由老师傅名义上的儿子,射出苏翎的箭,这两个被容三爷害死的人,也算报了仇了。    范行之跑出大门之后,忽然吹了声口哨,早就埋伏在周围的范氏护卫群涌而上,将他们团团护住。容探急道:“快救李牧!”    范行之将他往一个护卫怀里一推,便带人攻了进去。容探哪里呆得住,拔出身旁护卫的剑来,便也冲了进去。    容氏那些人果真都是容三爷千挑万选的死忠之士,主人已死,他们却毫无罢手的意思。两方人数相当,又是一场血战。容探伤痕累累,冲到李牧身边:“你怎么会回来?”    “我说过,我是要跟着你的。”李牧冲着他笑了笑,脸上满是血污。    容探便也笑了,只觉得这话叫他全身血液沸腾。    一场恶战,终以他们的胜利告终。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容探坐在了血泊里,垂着头。    范行之也靠着他坐了下来,一只手伸出来,搭在他的膝盖上。只有李牧走到容三爷的尸体旁,抽出了苏翎的箭。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你做的手脚?”容探问。    范行之喘着气道:“我只是心里太多疑问,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何况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他心里如何想的,我最清楚不过了,我要是听你的送他离开,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他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我给他解了药,把他留下来,换他一句话。”    “什么话?”    “你和容三爷的约定。”    容探笑了笑,拍了拍范行之的手:“多亏有你这个朋友。”    “你也真是叫人寒心,这些事竟要一个人去做。你可知道你即便死了,也未必杀得了他。”    “我是怕连累你们。这个容三爷,虽然忌惮你,但也未必不敢杀你。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死我一个,你们都能活,也是值得。”    范行之站了起来,说:“任凭你花言巧语,我和献臣都不会轻易原谅你。”    “二哥哥。”容探叫。    范行之摆摆手,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朝前走。李牧走了过来,伸出手来,将他拉了起来。    容探笑了笑,没说话,转而又皱起了眉头,说:“朱笄的解药,我到底没能拿到。”    “我会替你治好她,”李牧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话要跟你说道说道。”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支走你,可我也是爱你疼你啊,不想你死。”    “那你可知道我也爱你疼你?”李牧问。    容探便笑了,伸手拍了一下李牧的手,跟着范行之往前走。    他们能全身而退,多亏了范行之的义气,李牧的聪慧,还有一点点上天给的运气。    他们三个都受了不轻的伤,疗养了两个多月,这期间,他们安葬了老师傅和苏翎,修缮了容宅。    隆冬的时候,东河城下了第一场雪,他们请来的炼蛊高手里,终于有人解了朱笄的蛊毒。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得益于这样冷的天气,祸乱了一整个秋天的行尸终于消失殆尽。    一切都似乎迎来了新的开始,只等春天到来,东河城里桃花十里临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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