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羽民国(一)
屋子里静悄悄的, 大家都在想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赢了这个“靠运气”每次都掷出三个六的幸运儿。 没人想得出。 他们所能想出的每一种方法, 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年轻人实在太平静了, 令人完全琢磨不透,令人几乎觉得有点害怕。 难道他真的只是手气特别好? 还是他相信特使绝不会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手法? 有些人已经开始埋怨起领导层,觉得这么重要的国家大事不应该放在赌桌上来解决。 但是,箭已经在弦上,容不得反悔了。 特使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是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还是他仍在琢磨着该如何对付这个年轻人? 过了片刻, 先前出去那两人回来了。 大臣朝国君点了点头,向赌桌走去。 “开始。”特使忽然睁开眼睛道。 宝禾先生点了点头。 “好, 怎么赌?” 大臣站在旁边先轻咳了两声, 道:“行有行规, 赌也有赌规。” 宝禾先生道:“做事本就要有规矩, 赌钱的规矩更大。” “你听得懂我们的语言?”特使忽然睁大了眼睛。 “略知一二。”宝禾先生笑着打了个马虎眼。 特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向大臣翻译了一下宝禾先生方才说的话。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规矩, 总得双方同意。”特使又道。 “对。”二人应答。 “所以先掷的无论掷出什么点子来,另一家都可以赶。” “若是两家掷出的点子一样呢?” “那么这一把就不分输赢,再掷一把。” 宝禾先生忽然摇头, 道:“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特使问道, 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 此刻他最怕的就是宝禾先生反悔不赌了。 宝禾先生道:“如果两家总是掷出同样的点子来, 那岂不是要一直赌下去了?就算这样赌上个三天三夜, 也未必分得出输赢。” “那你想怎么赌?” “先掷的若是掷出最大的点子来, 对方就得认输。” 最大的点子就是三个六, 双方不管谁出手, 只要一拿骰子,掷出来的肯定是三个六。 “那么阁下觉得由谁先掷比较好呢?”特使笑眯眯地问道。 “您是东道主,又年高望重,当然是您先掷。”宝禾先生回道。 特使闻言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莫不是疯了?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他盯着宝禾先生看了半天,确定对方不是在说笑,于是道:“拿副骰子来。” 旁边的人立刻从身上拿出个白玉雕成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是三粒白玉骰子。 “这是进贡的玉骰子,绝不会有假。”特使吩咐道,“去拿给他看看。” 那人双手将骰子捧了过去,宝禾先生却用一只手推开了,微笑道:“我信得过你们。” 特使又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有气派!” 他用手指将骰子一粒粒拈了出来,放在掌心里。 “一把定输赢?” “是。” 特使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只手平伸,对着碗口,轻轻将骰子放了下去。 这是最规矩的掷法,没有人能对此提出半点质疑。 “叮”的一声响,三粒骰子落在碗里,响声清脆如同银铃。 骰子在不停地转,然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投资终于停下来了。 三个六,果然是三个六!通吃! 四周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宝禾先生笑了。 他拍了拍衣裳,缓缓站起身来,道:“我输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抽了口水烟,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 “要不你还想怎样?”宝禾先生反问。 **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摇了摇头。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听别人讲比较有意思。你知道歧舌国的人都是怎么传的吗?” “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 **到嘴边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你真不想知道?”**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年轻人要有点好奇心才好。” “很可惜,我真不想知道。”宝禾先生答道。 无法,**只能把目标转向别人。 “宁姑娘......”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阿宁挡住了。 “我已经好几千岁的人了。”阿宁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这个好奇心。” **有些郁闷,在他看来,人生最大的煎熬莫过于你有满肚子的话,却没人愿意听你去说。 “子安小哥。”忽然,**看见了刘子安,快步走了过去,道,“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刘子安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要给他讲故事。 难不成这老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听。”刘子安道,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你干什么?”**看刘子安在那里涂涂抹抹的,皱了皱眉,问道,“在画画?” “晚上老个做梦,打算把梦里的东西画出来,让阿宁帮我看看究竟是什么。”刘子安答道。 人家既然有事情要忙,**自然不好打搅,只得悻悻地走开了。 “难道我就这么招人烦?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说话。” **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接连着三次碰壁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忽然,乙戌君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乙戌君!”**朝他大声打了个招呼。 乙戌君回过头来,淡淡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然而,看着乙戌君那张冷漠的脸,**却忽然没有了聊天的**。 “年轻人,知道你有国仇家恨,那也不必天天苦着个脸啊!要知道,境随心转,相由心生。你天天板着个脸,岂不是给自己的复国之路增加阻碍?” 乙戌君在心里默念着在秘境中得到的启示,生硬地扯出了一个笑脸。 **一下子沉默了,他从没想过居然有人能笑得那么难看。 “算了,平常心就好,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乙戌君闻言,立刻恢复了他那副面瘫的表情。 “唉!”**看着远处的海,忽然叹了口气。 歧舌国的产业他已经交代明白了,可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喜欢麻烦,也喜欢刺激,然而这次的旅伴一个个都跟闷葫芦罐似的,即使出了事情,也能很快解决,根本等不到事情闹大。 “真无聊啊!”他忍不住感慨。 本以为刘子安是个能闹事的,结果一到宝禾先生身边就变得服服帖帖的,乖得跟只小猫似的。 “得搞点事情啊。”他心道。 宝禾先生从舱房里出来,恰好看到**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道:“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看有人在关注他,心中窃喜,然而面上却做出一副难过异常的样子。 “怎么了?” “你不是不愿意听我说话吗?为什么还来问我?” 宝禾先生看着他那浮夸的表演有些哭笑不得,但明面上还是顺着他的话宽慰道:“我愿意听你说话,你说。” 宝禾先生这么和气,**反而有些装不下去了。 “你说乙戌君他整天板着个脸,是不是没有其他表情了?”**想起方才的疑惑,问道。 “有别的表情。”宝禾先生想了想,道。 “什么表情?” “恨不得杀了我的表情。” **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笑,有点不太厚道。”宝禾先生无奈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你这种人也会有人想要杀你的话,那想杀我的人岂不是更多了?”**擦了擦眼角,道,“就是不知道我死了有没有人会给我上墓。” “如果我还记得你,又恰巧有时间的话,也许会的。”宝禾先生笑道。 “这条件可够苛刻的。” “现在把话说明白了,回头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九泉之下总不会怨我。” **猛地喝了一大口酒。 “你这个人就是太没情趣了,难怪找不到媳妇。”**啧啧道,“这个时候会说话的男人通常会安慰说一定会记得他的,即使那是假话。” “难道不是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不活了’这种话吗?” “那太浮夸了!” “可大家就喜欢这种浮夸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 “经常跟书商打交道,久而久之就知道了。” **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去哪儿?”**问道,“最近有些无聊啊。” “你想去哪儿?”宝禾先生问。 “我想去羽民国啊。”**眼中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很早以前就想去了。” “那就去羽民国。” “那得看运气啊......” “不一定。”宝禾先生停了停,道,“歧舌国的特使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运气时好时坏,有时候好运气能变坏,坏运气也能变好。但只有一种人的运气是始终不会变的。” “什么人?” “有技巧的人。” “有技巧的人......”**站在原地,嘴里反复嘟囔着这句话,揣摩着宝禾先生的用意。 难不成,他能控制自己的迷路症了? 亦或者是他掌握了迷路的窍门? **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他相信,作为一条船上的人,宝禾先生是不会害他的。 于是,每天一有空闲,刘子安就会发现宝禾先生站在甲板上发呆。 “先生,你在看什么?”刘子安看了看前面,除了海还是海,半点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在看海。”宝禾先生答道。 “看海做什么?”刘子安又问。 “问路。”宝禾先生道。 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他眼前一亮,对刘子安道:“子安,我教你个本事。” 不知为什么,刘子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问:“什么本事?” “你就站在这儿,看着海,等能跟他们交流了,就问他们羽民国怎么走,再把他们的回答原封不动地告诉风。” “啥?”刘子安听的一脸蒙,完全不知道宝禾先生在说些什么。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宝禾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先去找口东西吃,半个时辰之后再来找你替班。” “好。”刘子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不就是站着看海吗?”他心道,“听起来好像挺容易的。” 然而,等真正开始这么做了,他才发现这其中的难耐。 倒不是因为累,主要是周围的人总有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他,还在背后指指点点。 “吵死了!”刘子安转头朝他们吼道,但脚却没有移开原位置分毫。 他对宝禾先生就是这么言听计从。 “子安小哥,你站在这儿干嘛啊?看海?吹风?”**看刘子安跟个柱子似的在那里戳着,觉得可笑,于是走过去问道。 “一边看海,一边吹风。”刘子安答道。 他记得宝禾先生的吩咐里有海又有风的,但具体什么内容却一点都记不清了。 “挺有雅致的啊。”**笑道,“看出什么来了?” “有点晕。”刘子安实话实说道。 “晕就对了,谁盯着海水看都得晕!”**道,“晕就别看了!” “不行,先生让我在这里看海。” “那他也没让你一直在这里看啊!” **觉得刘子安一定是哪里理解错了。 刘子安这次没有再回答他,仍然执拗地看着海。 他曾经发过誓,绝不再给宝禾先生惹麻烦。而不惹麻烦的第一步,就是做好先生吩咐的每一件事。 **眼睛一转,忽然心生一计。 他知道要怎么搞事情了。 他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这师徒二人感情破裂了,刘子安会变成什么样。 “宝禾先生之所以会有仇家,可能就是他平常做的太好了。所以一但有一点纰漏,这个裂缝就会无限放大,最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心道,不过他有信心能在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力挽狂澜,恢复原样。 “事情麻烦一点才有乐子嘛!”**心道,脸上掩饰不住笑意。 “你笑什么?”刘子安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宝禾先生收了个好徒弟。”**笑道。 如果宝禾先生知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