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宗主
朗朗青空，白云飘渺。 山间有清风吹来，流水潺潺声不息。 这风景本是极美的，当然，前提是不去看那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地。 原本安静无比的琉璃峰，此时竟是聚集了数百名弟子，远远朝一处地方望，却没有一个人敢过去。 药田边，十几名男男女女，俱是神情各异，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或者那面无表情站着的少女。 周长老年纪不小了，此时胡子一翘一翘的，脸也青一阵白一阵的，瞪着易熠。 奈何后者正抬头看天，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神。 他揪了揪自己的胡子，前一刻，才在天外殿看到这个女娃儿，还可惜她为何不是自己徒儿时，没想到下一刻，他就再次见到了她，还把自己的内门弟子打成这样。 事情的缘由，何姗已经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所以他也委实发作不得。 理亏啊。 一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何姗，那女娃儿此时已经老老实实站在何峰主身边，低着头，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 再看柳萱，那木木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樊凡看向离小木屋不远的小溪，岸边的大片水痕隐约可见，再加上空气里残留的法术痕迹，可以想象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以筑基之能将冰法用到这个程度，确实很优秀。 这让他更可惜不是自己亲自教导易熠，这么一想，他下意识寻找柳归烟，然而却没有看到人。 他不由皱眉，自己的弟子闹这么大事情，师父竟然不见人，这也太不负责了。 再看向站在那一语不发的易熠，他忽然想，要不要现在试试撬墙角，说不定……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不经想。 这个念头刚起，空气便一阵波动，一名背剑的青衣女子出现在易熠身边。 不是柳归烟又是谁。 樊凡不禁扼腕，好可惜…… 易熠终于不再抬头看天，看了柳归烟一眼，却是不语。 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模样，再看自家女儿失神坐在被毁得一塌糊涂的药田边上，还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弟子，柳归烟看向周长老，“请给我解释一下。” 那语气，那表情，十成十像极了自家孩子吃了亏，身为父母过来兴师问罪的模样。 周长老：“……”你为什么不看我的徒儿，他都被你徒弟打成那样了，你为什么不看…… 就在他的怨念直破天际时，这时，空气又是一阵波动。 一名气质娴静的年轻女子出现在柳归烟身边。 她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有明月自江上起，摇曳万千光影。 场面静寂一瞬。 而后声音齐齐响起。 “见过宗主——” 易熠盯着这名忽然出现的年轻女子，内心的感受简直无法言喻。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她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位宗主大人，所以秦暮然所说的认识人，应该就是这位了…… 颜雪霁微微颔首，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被揍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李昊身上，神情不怒自威，“谁给我解释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周长老。 那意思，不言而喻。 你弟子惹的事情，你解决。 分分钟看懂众人眼神的周长老，内心简直崩溃成了一堆渣渣，却只能面色如常，上前禀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完一切的颜雪霁，目光轻轻一扫，便看到了易熠。她问道：“易熠？” “是。” “有什么想要说的？” “没有。” “若是罚你，也认？” “认。” 易熠答得干脆利落，让颜雪霁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半响，似笑非笑，“看来，你是一开始就想好了？” “是。”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唏嘘。 颜雪霁目光一扫，场面再次安静。她看向易熠，这一次，她的神情有些玩味，“为何不等柳峰主回来，让她来解决？” “很简单。一，我见不得自己人委屈，尤其还是我的师姐，所以，我等不了。” 众人齐齐看向一直沉默的柳萱，有些人甚至在想，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师妹。 “二，即使我能等，但等到师父回来时，黄花菜怕是都凉了。到时人跑了，证据也没了，李昊来个抵死不认，我找谁去？师父又怎么解决？” 柳归烟闻言，幽幽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跟凉凉的黄花菜一样。 这小丫头，是在埋怨自己关键时候不在眼前？ 易熠默了默，装作没看到，又继续道：“三，假使李昊承认，最多也就给他一个关禁闭或者不痛不痒的处罚，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解决，揍他一顿再说，我爽大家爽。” 众人：你这是什么歪理，其实只有你自己爽了……不要拉我们上船……而且你这么直白表明自己想揍人的想法真的好么…… “我说完了，宗主大人。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颜雪霁挑眉，这性子倒是和阿然说的一样，想着她便笑了，“既然如此，那就罚。” “等等。”柳归烟忽然开口。 “柳峰主有异议？” “我只是想提醒宗主，处罚要公平。” “哦，你是嫌我处理有问题？” “我以为，这件事一笔勾销，才是正理。” 此话一出，周长老咳了一声，“柳峰主未免太护犊子了？你不过是几亩药田被毁，我的徒弟却被打成这样，这能一笔勾销？” 柳归烟看了一眼地上的李昊，面无表情微抬下颚，“周老头儿，你把他和我女儿相提并论？一笔勾销都算是便宜他，你还想如何？而且，我居然不知道，竟然会有人敢欺负我的女儿。” 说着，她的目光，骤然朝远处的众弟子扫去。 那一眼，凉似冰。 登时有不少弟子，下意识朝后退去。 周长老顿时想吐血，却也理亏，不好说出什么。 这时，原本一直失神的柳萱，忽然抬了头，看了柳归烟一眼。 易熠虽然纳闷，不知怎么回事，却也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自己透明不存在。 “或者……”柳归烟忽然踏前一步，背后长剑发出嗡的一声，“周老头儿，咱俩打一架，谁赢谁占理，如何？”话微顿，她又面无表情补了一句，“嗯，打死不负责。” “……”周长老蔫了，对方武力值太高他惹不起。 而众人，则齐齐默了。 怎么觉得这师徒俩，根本就一个德行呢。 都护短护得要命，偏又横得不行。 简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时，颜雪霁开口出声，“这件事，该罚的还是要罚。” 眼看柳归烟和周长老一下齐齐看自己，她勾了勾唇，“当然，还是要公平。李昊挑衅在先，解除内门弟子身份，同时下放外门思德堂一年，重新修习品德教育，一年后再观后效，若认真改过，还可以回来，若没有，继续学习。至于易熠……” 她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无字崖关禁闭一年。”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不吱声了，连柳归烟也没了音。 “易熠，你可有意见？” 易熠抬眼，依旧很干脆利落，“没有。” “很好。”颜雪霁满意点头，目光忽看向一直缩在两仪峰峰主何君永身后的何姗，似笑非笑，“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因你而起，所以易熠关禁闭这一年，就由你负责。” 何姗一愣，众人也愣了，这怎么听着不像是处罚啊。 然而当他们听到下一句时，又齐齐噤声了。 “这期间，你要每日往返和我报告情况，同样，易熠的相应生活用品需要，也归你一并接管。” 众人：这其实是变相的体罚……还一年…… 易熠：宗主大人你几个意思，这是要我俩培养感情？ 何姗：我能不去么。 “何姗，你可有意见？” “没有……” “很好，以上决定，明日正式执行。没什么事情，就散了。” “是。” 当人都走光后，只剩下柳归烟、白芨、柳萱，易熠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天打了两场架，她好累。 空气忽然一阵波动，一个人影现了出来。 易熠抬眼，待看清是谁时，立马哧溜站了起来，那身姿要笔直就有多笔直。 她心里直想挠墙，这宗主大人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还有事情。 柳归烟：到底谁才是你的师父？你怎么不尊敬下我？ 白芨：果然只有和熟悉的人才没节操…… 柳萱：娘果然没有宗主厉害…… 颜雪霁似笑非笑，走到易熠面前，问道：“之前就忘了问你，你见过我？” 易熠的脑袋卡壳了下，半响，才反应过来，默了默，点头，又问道：“宗主怎么知道？” 颜雪霁却没有回答，而是勾了唇，转身渐渐隐没在空气中，淡定留下一句。 “阿然说，你这个人，皮厚，心黑，嘴利索，我看，果然一点没说错。” 易熠木着脸，你回来实际上就是为了告诉我秦暮然对我的评价，是是。 你是不是很想看我们俩打起来？ 她忽然很怀疑，秦暮然是不是在被颜雪霁带走的那一段时间学坏了。 这恶趣味，简直一模一样。 她扭头问柳归烟，“我能不能问下，宗主贵庚？” “不能。” 柳归烟白了易熠一眼，“你还是先想想明天开始的关禁闭怎么办。” “师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