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这句话说完很久许惟都没有声音,钟恒也不指望她讲什么, 淡淡地问:“你有没有想过我?” 许惟额头贴着他颈部, 点头时只有轻微的动作。 钟恒似乎满意了, 轻轻地笑了一声。 云遮过来,太阳暂时躲了起来。 钟恒摘下头顶的荷叶丢在身后, 另外扯了两片,也铺在那。 “我睡会。”他躺下去, 手垫在脑后。 看许惟脚在水里放了太久, 他说:“泡皱皮了,拿上来晒会。” 许惟抬起脚搭在茭草上, 问他:“你昨晚没睡好?” “你说呢。”钟恒眼睛闭上,黑长的睫毛阖到一起。 许惟看着他的脸, 说:“太累?是体力不够?” “开什么玩笑。”他没睁眼,嘴角翘了翘,“是欲求不满。” “……” 问他问题简直是给自己挖坑。 “那你睡。”许惟丢下一句。 哪知道钟少爷并不消停, 懒洋洋道:“跟我说话。” “说什么?” “随便。” 许惟从旁边剥出一根茭笋,边啃边说:“你怎么知道弄这种吃的?” 钟恒:“心灵手巧。” “……”许惟啃了一口, 死活不接这话茬。 过了会, 钟恒正经答了句:“我姐以前老去采这个。” “所以你跟着去?” 钟恒嗯了一声。 “担心她?” 钟恒皱眉,“我是去玩。” 他讲完这句就闭上嘴。 太阳又冒出来, 光落在他脸上,从额发到唇周极短的胡茬都染上一层淡淡的亮金色。 黑睫毛轻微地颤了下。 许惟赤脚踩着茭草, 挪近。 钟恒睁开眼, 微怔, “做什么?” 许惟把手里的荷叶递给他,“盖脸上。” “不用。”他侧过身,脸换了个方向。 许惟把荷叶放下,屁股坐上去,说:“你跟你姐关系好像一直很好,你们打过架没?” “打过,”钟恒抬了抬眉,说,“都是她打我。” 他语气很淡,没什么耿耿于怀的意思。 许惟想起钟琳讲过的,说:“因为你不听话?” 钟恒点头,“差不多。”他回忆钟琳打他的理由,“抄作业、跟老师顶嘴、欺负同学、揪女生的辫子……” “揪女生辫子?” “嗯。” “是够恶劣。” 钟恒笑道:“所以我姐拿柳树条抽我。” “疼么。” “还成。”钟恒说,“我看她抽得挺高兴,就没躲。” 许惟无语,“你还挺骄傲?” 他笑了,眼睛半弯。 许惟蹭了蹭小腿上的泥点,说:“我姐也打过我。” 钟恒顿了一下,记起许惟以前说过她有个姐姐。但她鲜少提及,印象中大概只说过一回,几乎一句带过,他都差点忘了。 钟恒说:“你以前讲过,你们关系不好。” 许惟:“对。我们小时候总是打架。” “因为什么打?”钟恒说,“你也不听话?” “嗯。”许惟说,“我妈说她身体不好,叫我让着她。让多了我就会烦,肯定要打起来。” 钟恒:“谁赢?” 许惟:“我。” 钟恒笑了声,“现在呢,你们怎么样?” “老样子。”她也笑,“不过不会再打架了。” 聊天的话题发散到这,钟恒已经没了睡意。 许惟看看天,说:“回去,阿婆可能要做午饭了。” “嗯。” 钟恒坐起来,拎起一捆茭白笋,将那支荷花也捡到手里。 仍然是他在前面领路。 许惟空手跟着。 茭笋确实是道好菜,阿婆看到那么一大捆,很是惊喜,决定拿咸肉炖一锅,再另外炒几个家常菜。 许惟到屋里收拣衣服,钟恒闲得无事,去厨房帮忙烧火。 这种土灶钟恒小时候住乡下也用过,那时钟琳做饭,他也会去帮忙。 许惟过去时,钟恒正坐在小凳上往灶膛里丢柴草,通红的火光映在他脸上。 这两天,真是有幸见识了钟少爷种种接地气的形象。 勤快的小伙子最受老人喜爱。阿婆见许惟过来,盖上锅盖,到她面前一顿夸赞,许惟虽然听不懂,但看钟少爷脸上欠嗖嗖的笑就知道阿婆讲的肯定是好听话。 菜炒好,阿婆盛饭。 许惟端菜盘子去堂屋,刚摆好,钟恒端着饭来了。 他放下饭碗,说:“刚刚听懂了?” 许惟抬头,钟恒正低头拉椅子,“阿婆讲的。” “她夸你。” “夸什么?” “没懂。”许惟正在分筷子,头也不抬地说,“别卖关子,她说的什么?” 钟恒走到她身旁,弯腰拎出桌底的板凳。 “说你跟着我能享福。” 许惟手停住。 钟恒放下板凳出了门。 阿婆端着汤盆过来,钟恒半途伸手接下。 刚进门,外头传来汽车喇叭声。 一辆灰色汽车开到草垛旁。车窗开着,赵则的大脑袋探出来:“钟恒、许惟!” 钟恒瞥一眼,骂道:“来得还真巧。” 赵则也没料到运气这么好,刚好赶上一顿午饭,地地道道的农家菜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吃到。 阿婆一点不介意多加双筷子,人多还热闹。 赵则特会来事,嘴巴又甜,好话一串串,把阿婆哄得格外开心。 吃完饭他们没多留,临走时留了点钱。阿婆愣是不收,都亏赵则能忽悠,几句话一说就给塞进阿婆手里了。 许惟惊叹地看着,觉得跟他一比,钟恒分分钟显得木讷老实还嘴笨。 回程顺利,三点多回到磨坊街,赵则也一道去客栈。 平安带泥鳅出去玩了,钟琳也不在,只有杨青在前台。 许惟直接上楼。 赵则占了钟恒的屋子,背包一丢,呈大字型躺到床上。 钟恒踢他一脚:“自己开房间去。” “反正你也不住。”赵则懒得动弹,“我眼不瞎,瞧你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精神样儿,你俩肯定睡了,晚上你还不得上楼去?” “那你也别想睡我这,隔壁有空房,叫杨青开一间。”钟恒走去洗手间。 “卧槽!”赵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两眼发亮,冲着洗手间吼:“还真被我诈出来了!你跟她真睡啦?!” “你他妈吼什么。” 钟恒一块肥皂砸过来。 赵则立刻一趴,险险躲过一劫。 钟恒打开水龙头洗脸。 赵则奔过去,压低声音,压不住兴奋,“我的天,真的假的?真睡了,那算一炮泯恩仇喽?和好了是不是?” 钟恒懒得搭理他,指着床,“睡你的觉。” 赵则哪里忍得住激动之心,“记得,当年说过,你儿子得认我做干爸!” “……” 钟恒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他头上,“滚远点。” 赵则摩拳擦掌,扒着门死活不走,“这么多年,我可总算撮合成一对了,你有点良心成嘛,你要是不答应,我去找许惟说,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给她儿子做个干爸总归没问题!” 钟恒眼神冷掉:“我警告你,少在她面前乱说。” 赵则有点疑惑了,“你这什么态度?你俩和好,这多好的一件事,你怎么没点喜气的样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则:“什么意思?你俩没好,那……只是睡一睡?” “不是。”钟恒抹干脸,扔下毛巾。 赵则跟着他,“说啊,有啥事你讲清楚,咱商量商量。” “我自己会解决。” 赵则一愣,“还真有事?” 他还想再问,钟恒已经开了门,“我去趟城里。” 五分钟后,车开出磨坊街,钟恒拨通了宋小钧的电话,“下班有空?嗯,找你喝酒……对了,先陪我到明兰街跑一趟。” * 吃晚饭时没见到钟恒,许惟从赵则那口中得知他去了城里。 一旁的钟琳奇怪道:“他晚上跑城里干什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赵则扒着饭:“他啥也没说,就这么一句,走得匆匆忙忙的,可能买啥东西去了。” 许惟也没多问。 饭后刚好还有时间,平安也闲着。 许惟正好过去教她写字,练了两页纸,平安着急地打开日记本,“先写日记成嘛,我妈明天检查,我还有三篇没补上。” 许惟惊呆:“日记……不是每天写?” “哪有那么多事写啊,我妈非要逼我写这个写那个。”平安惆怅,“可是一天过得太快了,我都没玩什么就过去了,都不记得要写日记。” 她摊开本子,先补上每页的日期。 “7月17日、7月18日……”边写边念,“今天是7月19日,好了。” 接下来是漫长的苦思冥想,许惟在一旁看她的语文书。 平安好不容易憋完三小篇,许惟检查了下,好多错别字。 “改一下错字。” 平安不乐意,“休息,今天已经好晚了,我们看会电视,你明天再教我。” “明天没法教你。” “为什么?” 外头院子里,一道身影进了客栈大门,又回头走出来,上了阁楼。 平安不大明白:“为什么明天不能教我?” “我明天得走了。”许惟哄她,“你把这个改完,我们就……” 话没说完,木门被推开。 钟恒走进来。 他手里拿了个风筝,是只鹰,很大。 “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