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我要抱抱
一个谎言之后, 生活全部变了样, 锦衣玉食美酒佳肴, 鲜衣怒马红袖添香。 那些曾经渴望过无数次,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得来的东西,就这样毫不费力的接踵而至。 卢兆对白芙幼时的经历太清楚了,卢剑南怕白芙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说起当年的情景, 说起那个死去的女人是如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了白芙, 生怕白芙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 所以当卫国公府的人问起, 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应对, 仿佛这真的就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当初那女人生下的不是女孩儿,而是一名男婴。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是啊,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 卢兆努力的想把这一切变成真的, 他也真的成功了,最起码就目前来说, 他的确很成功。 如果没有他那个嫡母和几个弟弟从中作梗就好了! 卫国公原本早就打算向朝廷请封立他为世子了, 偏偏如今的卫国公夫人顾氏看他百般不顺眼, 一再从中阻扰,前些日子还为了此事跟卫国公大吵一架,一气之下离开了京城。 卫国公为了安抚顾氏, 便又将此事放了下来。 偏偏这时京中又传出传闻, 说他长的与卫国公和先前那位卫国公夫人一点儿也不像,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卫国公的孩子, 会不会是拿了信物冒认的。 卢兆心知这一定又是他那几个弟弟搞的鬼,但偏偏他也知道这个传闻确实是真的! 他们传出这个消息或许只是想给他添些堵而已,可是知道事实真相的卢兆却无比心虚,甚至在想卫国公迟迟不给他请封世子,是不是也因为听到了这个传言,并且放在了心上?他会不会再去当年那座破庙附近,探寻当初发生的事情? 卢兆担惊受怕,左思右想后觉得必须除掉这个后患。 所以他再次回到了白茅山,想把白芙接出来,让她住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然后给他生个孩子。 他听卢剑南说过,白芙与当年破庙里死去的叶氏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她生的孩子也一定多少有几分叶氏的影子。 等到孩子生下来,他就把孩子抱到京城去,卫国公见了孩子,一定再也不会怀疑他的血脉,并会立刻立他为世子。 这些年下来卢兆看得十分清楚,卫国公对亡故的叶氏痴情入骨,若非膝下无子,他或许会终生不娶也不一定。 虽然对于卢兆来说,还没成亲就生下庶子的确是不合适,尤其会令已经跟他定亲的魏家不满。 但他现在实在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必须要先稳住卫国公,稳住自己的地位,将那些流言蜚语压下去。 他敢打赌,卫国公一旦见到了那个跟叶氏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即便对于他生下庶子的事有所不满,也会对他有求必应。 谁让他对叶氏深情至此,这么多年始终念念不忘,甚至因此对叶氏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也深感愧疚,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一股脑都赛给他,弥补这些年没能找到他的愧疚呢。 卢兆原本想的好好的,白芙若是听话,等她生了孩子以后他就把她当个外室养在这里,锦衣玉食的供着她,时不时的回来看她一次。 如果不听话…… 女人生孩子最是危险,等到孩子落了地,他有的是办法让她“香消玉殒”。 如今看来,前一个法子是行不通了,那么…… 就别怪他心狠了! …………………………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白芙便从客栈走了出来,等在城门旁边,只待城门一开便离开这里。 为防卢兆和小金找到她,她把平安先藏在了角落里,自己则又换了一身男装,坐在街边的茶棚里低着头喝茶。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茶棚里走进三五个人,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什么,似乎在说哪里着了火。 白芙起初没注意,直到听到城东,天宝街,院中种着一株大槐树这些字眼,才猛的竖起了耳朵。 “还好那家的小厮机灵,及时发现了,把左邻右舍都叫起来帮忙,及时将火扑灭了,不然……” 那人摇了摇头,啧啧两声:“只怕整条街都要烧起来。” “是啊。” 另有人跟着附和:“如今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昨夜又刮了一阵邪风,若非发现及时,只怕真要死人。” 真要死人?那就是没死。 白芙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我听说那院子里住的年轻人不行了,他昨夜睡得太沉,火又是从他的屋子烧起来的,小厮虽然把人救了下来,但他吸了太多的烟气,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什么烟尘入肺,救不回来了。” 有人摇头叹息道。 白芙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手指紧紧地抠着手中茶碗。 卢兆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想回去救他。 可是……他是师父唯一的血脉,他若死了,那师父…… 白芙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茶棚牵来平安,向城东疾驰而去。 砰砰砰的敲响院门,小金来开了门,见到是她之后支支吾吾的开口:“姑娘,你……你来的啊,少爷他……” 他磕磕巴巴的什么都说不清楚,白芙直接绕过他向卢兆的房间走去。 房内一片焦黑,四处狼藉,一看就已不能住人,卢兆自然也不在这里。 白芙回头,小金低垂着眼帘,指了指她之前住的那间厢房。 “少爷在……在那边。” 白芙不疑有他,几步走了过去,打开房门的瞬间,却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她猛然惊觉,想要退后,却已经来不及,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重重的跌进了屋里,药箱哐啷一声摔到地上。 卢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这回我看你往哪儿跑!” 随即便是房门被上锁的声音。 混蛋…… 这个混蛋! 白芙察觉被骗,爬起来用力的拍打着房门。 可是房门已经被人锁上,就连窗户也全都从外面封上了,她被关在房里,犹如笼中之鸟,怎么也逃不出去。 不仅如此,卢兆还在房内的各个角落里点了催|情的香料,香气四溢,一阵阵钻入白芙的鼻尖儿。 白芙动的越厉害,随着喘息吸入的香气就越多。 她用手捂着鼻子想将这些香料扑灭,却发现房中的茶壶早已被卢兆收走,一滴水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只能一处处用脚去踩,等踩完的时候,自己也已经吸入了不少,整个人都开始燥热起来。 眼看着要入冬的天气,本该有些寒意,她却觉得如同火炙,只想将身上的衣裳全部脱掉。 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此,一定要想办法逃走,不能让卢兆得逞。 可是这屋子四处密不透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自救。 身上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急促,白芙往门上撞了无数次,除了一次次跌回来,根本毫无用处。 怎么办?怎么办? 她茫然四顾,忽然看到地上的药箱,想起什么,哆哆嗦嗦的从里面取出一根金针,狠狠地扎在了自己手腕儿上。 一阵刺痛传来,头脑稍稍清醒一些,白芙再次将药箱背了回来,搬起房中的一把凳子,站到门边,高高举起。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听到房中没了动静的卢兆终于打开了门,满脸得意的走了进来。 踏入房门后没有看到白芙,他怔了怔,心头暗觉不好,下一刻就见一道黑影从头顶落下,什么东西哐的一声砸在了头上。 卢兆只觉头上一阵剧痛,下一刻眼前一黑,晕死过去,瘫倒在血泊之中。 “少爷!” 小金惊呼着冲了过来,顾不上白芙,赶忙给卢兆止血。 白芙趁着这工夫飞快的逃了出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初冬的风带着丝丝寒意,让路人不禁裹紧了衣衫。 白芙骑在马背上,胸腹间的燥热让她昏昏沉沉,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觉得此时仿佛盛夏,四面八方都是让人着恼的热气。 她伸手扯了扯衣服,想脱下来,却又觉得不行,握着拳收回了手,尽量稳住手腕儿又扎了自己一针。 可是不管用了,根本不管用了,好热,真的好热…… 白芙远远地看到一口井,狼狈的从马上翻了下来,跌跌撞撞的朝那口井走去。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戴着兜帽遮挡着面容的蒋巅正要去卢兆的院子周围守着。 跟在他身后的秦毅眼尖,一眼认出了白芙,指着她的背影道:“将军,那不是姑娘吗?” 蒋巅转头看去,果然看到白芙正歪歪斜斜的走在路上。 怎么回事?她不是住在那个男人的院子里吗?怎么一大早跑到这儿来了? 蒋巅赶忙跟了过去,却见白芙走进了一家敞着门的院子。 院中放着一个大大的木盆,显然是家里的什么人正在洗衣服,洗着洗着有事去了别处,就先将盆子放在这里了。 但是此刻在白芙眼中,这并不是一个盆,而是一口“井”。 她直勾勾的盯着这口井,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一屁股在井边坐了下来。 身上的热气越来越重,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就控制不住了。 她说不定会自己脱光了衣服在街上随便的抱住一个男人,做些难以想象的事。 与其这样…… 不如死了算了。 是啊,不如死了算了。 最起码死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白芙想着,眼中泛起泪光,扶着井边,一头扎了下去。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嘞?” 洗衣裳的妇人从房中出来,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哪里来的疯丫头?怎么跑到我家院子来嘞?” 白芙扭着身子挣扎,坚持要去投井。 妇人气的喊自家男人:“快快快,把这丫头轰出去,好端端的要喝我洗衣裳的水,长得怪好看的却是个疯子呦。” 男人闻言从房中走了出来,还没靠近却被人拦下。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带她走。” 秦毅歉意的说道,递了几两银子过去。 另一边蒋巅已经走到白芙身前,握着她的肩把她转了过来:“阿芙,你怎么了?” 投井没能成功,两只温热的大手握在了自己肩头,白芙却觉得那仿佛是两块儿烙铁,滚烫滚烫的。 她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扭着身子要拒绝,转过身却看到一座大山似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这人带着兜帽,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有些模糊不清。 可熟悉的声音,关切的眼神,让白芙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所有的伤心痛苦委屈难过,在这一瞬间通通爆发了出来。 她坐在地上哭着伸出手去:蒋巅,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