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39
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 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是? 挺行的啊你, 这么冷淡啊。 “是有事, ”他把墨镜摘了,一折, 拿在手里,转头看她,话到嘴边一转:“不过不是找你有事, 我找罗莎有事。” 殷悦对上他眼睛,半响, 说:“哦。” 衍章心里又挺不乐意了, 想:哦是,我转老大一个弯接你坐趟顺风车, 你跟我一个哦字是, 会不会说点好话,让我开心开心? 他说:“小殷悦啊我问你, 你看你蹭一趟车,有什么表示没有?” 殷悦get不到他的点,心里想:这人拐弯抹角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不就想要个谢谢吗,用得着这样吗? 小心眼! 于是她说:“谢谢你了。” 衍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重新戴上墨镜, 不说话了。 殷悦看着他想:什么嘛! 男人心, 海底针! …… 天色渐暝, 接近下班的时候, 罗莎让她去冲杯咖啡。 殷悦本以为又要好好折腾一番, 但出乎意料,这次对方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连配料都不需要加。 罗莎接杯的时候,冲她笑,说:“谢谢。” 殷悦简直胆战心惊地走出剧院大门。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客气? 她心里打着怎样的算盘? …… 然而出乎意料,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平静无波的。 唯一的大事似乎也与殷悦本人隔了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 市政选举即将进行,受地方政治冲突影响,前不久,一名候选人在进行竞选宣传时被射.杀,没多久,一名原大学校长的有力竞争人也在市区遇害。政府担心暴力袭击愈演愈烈,派军警维护治安,包括护送电子投票箱到较远的投票站点等。 很快,上一届州长连任,而其中最多的选票来自基督山下的贫民窟。 生活里,母亲说她找到了一个餐馆的工作,白天开始出门,工资不高,但殷悦也觉欣慰。 她仍旧每星期给母亲买菜的钱,把衣服、日用品给对方买好,但绝不多给一分一厘。 她早被以前的一些事情弄怕了。 小圆开始每晚赤着脚在走廊打电话,走来走去,声嘶力竭地和她的男人吵架。 第二天殷悦起床,推门,看见她坐靠在墙上,头发凌乱,双眼红肿,一地烟头。 她看见殷悦,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殷悦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上前慰问的义务。 唯一新鲜有趣的事情是那只小比熊。 …… 这只小狗有着威猛的名字,却蠢到了一种近乎“大智若愚”、“天狗合一”的高度。 殷悦时常看着他动也不动的小小身板,呆到萌的眼神,觉得对方小小年纪,却已经看破狗生,突破红尘。 例子是很好举的。 比如,这只新成员来到此处已经一月有余,然而殷悦从未听过他汪过一声,致使殷悦一度以为它是个哑的。有一次,房东儿子来问老头要钱,喝得醉醺醺,一脚踩在勇士的尾巴上,勇士跳起来,呜咽一声,没几秒,张嘴打个哈欠,又卧在原地了。 殷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简直,活佛一样的好脾气啊! 好久,它才注意到殷悦在看自己,缓缓转了头。 人眼瞪狗眼。 十几秒后,它终于反应过来,对殷悦吐舌头,哈气,像是在笑。 殷悦:“……” 再比如,一次小圆某位不知名的朋友来做客,带来一只苏格兰折耳猫。 小猫暴脾气,心机深沉,上蹿下跳,对勇士充满了某种物种间的敌意。 勇士接连挨了她好几爪子,仍然见了对就摇尾巴,睦邻友好得要命。 没几分钟,折耳妹莫名被激怒,发出威胁的低吼,又扬起爪子,几厘米不到的距离,眼看勇士又要挨一记耳光,正常的狗不反击也要跳开,勇士反而打个哈气,坐下来,闭眼开始睡觉。 英短妹子的爪子凝在狗头上空。 那一瞬间,殷悦发誓自己看见了英短妹子震惊无比的眼神。 特喵的哪里来的深井冰! 那一爪子还是打下去了。 勇士睁开眼睛,迷蒙了好一会儿, 英短妹早已跑开。 勇士看见近处殷悦看着自己,又眼神迷蒙半天。 半响,它对殷悦吐出舌头,像是在笑。 殷悦:“……” 再有一次,勇士挨了小圆的打,挨了好几次打后,他终于想到可以躲起来了。于是殷悦看见他跑到楼下,把头塞进大柜子下的空隙里,鼓出一个屁股,一动不动。 好半天,没有人追来,它终于把头拔出来。 它转头看到殷悦,呆愣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要动,结果一滑,摔倒地上,雪白肚皮,四脚朝天。 它翻,再翻,肚子滚圆,起不来。 怎么都起不来。 于是它干脆不起来了,吐着舌头,像是在笑。 殷悦:“……” …… 那天晚上,殷悦回来得晚,一楼的灯已经关了。她就着黑低头换鞋,听到黑暗里传来一声酒嗝。 殷悦开了灯。 灯光骤亮。 小圆坐在一楼的地上,脸色潮红,烂醉。 周围都是酒瓶。 殷悦不准备多管闲事,从她身边走过去,却被小圆一把抓住裤脚。 她低头去看。 小圆泪流满面,又打个嗝,嘶哑着声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殷悦知道她的感情世界肯定出了些大问题。 她把小圆的手拿掉,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小圆躺在冰冷的地上,像是睡着了。 殷悦收回眼神,想:我要是管你,我就是个大傻.逼。 几分钟后她还是下了楼,把小圆架着抬回二楼,扔到她自己的床上。 她做了一个大傻.逼。 殷悦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世界已经对女人如此坏,女人不应该再为难女人。 我这是为了社会和谐啊! 她要离开的时候,小圆突然抓住她的腕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 像是谢谢。 殷悦没听太清,也不关心。 那之后,小圆收敛了很多,两人的关系也心照不宣地和缓了些。 …… 星期三的时候,殷悦手机在没了电,忙起来也没充。她加班回家,看见一楼灯开着,小圆蚂蚁一样乱转。 她看见殷悦,差点跳起来。 殷悦问:“怎么了?” 小圆气势汹汹地说:“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槽你妈——”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后面一个脏字硬生生吞回去,喘一口气,说:“勇士不见了!” “啊?”殷悦吃惊。 小圆看着她叫道:“你妈把勇士偷走了!” 什么?!!!! 殷悦如遭雷击。 停车没几秒,小区的大门开了。一辆车开出来,能看清开车的是女人。女人将车停下,可能有事,开门下了车,找到保安说了几句话。女人年轻貌美,黑色头发,穿绿色裙子,长相有明显亚洲人的特点。没一分钟,女人又回到车里,开车点火,从靠近她们二人的地方缓缓驶过。 车窗开着,车过去的那一刻,女人单手把方向盘,一只手持烟伸出窗外弹灰。 殷悦注意到女人的手指上有一枚粉色的鸽子蛋钻戒。 …… 罗莎摘掉墨镜:“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你带我来这里是专门看这个女人吗?”殷悦回:“我看清楚了,然后呢?” 她一头雾水。 罗莎露出一个让人捉迷不透的微笑,说:“这个女人现在住最好的房子,开最好的车,有最好的首饰,”她看向殷悦,说:“可她曾经是一个穷鬼。” 殷悦转身看着她。 罗莎脸上的微笑没有褪去,继续补充:“比你还要穷,你还算好的,不是吗?”她又问:“你交得起学费吗?” 殷悦如实回答:“交得起。” “她当时连学费都交不起,不过她的学校比你要好,有好的学历、漂亮、年轻、也很聪明,知道把握机会,”罗莎瞥殷悦一眼,转回头,看向前窗:“你想知道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罗莎似乎并不需要殷悦的回答,又问:“知道奥菲利亚吗?” “知道,莎士比亚笔下哈姆雷特的恋人。” “奥菲利亚死之前怎么说的?”罗莎自问自答,“她吟唱‘我如何把我的真爱辨认——?谁送最大的钻石,谁就最爱你。’” 罗莎仍旧说:“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年前她从国外回里约,突发奇想尝试了一次经济舱,在飞机上和她同座的就是这个女人。她们是一个专业,有相近的兴趣,聊得很好,我妹妹很喜欢她。当然也可能只是这个女人看出来什么,故意迎合我妹妹,好重的心机,不是吗?当然你也可以把这当做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者说擅于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实现目标的能力。” “我妹妹从小娇养,单纯天真,对那些自身外表与学历条件不错,却因受到出身限制,不能享受渴望中的生活,然而心中充满野望的女人能做出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们回到里约后仍旧保持联络,友情日渐增长,我妹妹得知她连学费都交不起后很想帮助她,但她怕直接金钱赞助会伤害到这个新朋友的自尊心,于是她找到我,希望我能给这位新朋友提供一个好的工作岗位,能够支付她的学费并且在里约维持体面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礼貌又知礼,我想这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啊。那个时候她穿二手杂货店里买来的牛仔裤,洗得发白了,穿学校志愿者活动的衬衫。现在我想,她是真的穷得只有这些可穿了,还是故意穿成这样,为了体现她对世界和社会的懵懂或者说清纯呢?” 殷悦低头看看自己洗得掉色的蓝色牛仔裤。 罗莎看一眼她的动作,继续说:“但那个时候她确实对很多东西都不懂,比如说她连limo在车里是什么概念都不懂。” 罗莎说完看一眼殷悦的表情,轻轻捂了一下嘴巴,毫无诚意地道歉:“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也不懂。” 殷悦看着前方车玻璃前悬挂的吊饰想:我确实不知道。 但有什么关系呢? 这绝不是类似于“洗头后不能潮着头发睡觉”之类必须要知道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就能给你带来这么巨大的优越感? 罗莎解释:“limo是指那些司机的座位和乘客的座位用玻璃分开的豪华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