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11
殷悦回卫生间找回钥匙,刚要出门,听到警报,也没在意。 门推开了一条缝。 公共空间里,洗手的两个女人在说话。 一个告诉另一个,以后不应该让外面的人进来,手脚不干净,刚刚来的那个,送吃的东西的,好像偷东西了,价钱不小,挺贵重的。 另一个人应和。 殷悦推门的手又收回来了。 门合上了。 她在马桶盖上坐一会儿,站起来,脱了雨衣和运动服。 又把衣服反穿,兜帽解下来,雨披塞进去,头发也扎个斜马尾,露出脸型和眉眼,抱着出门。 …… 殷悦顺风顺水地出了楼,回头看一眼,纳闷了。 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放火,我易什么装,我跑什么跑呀? 不对,你们怎么就这样让我跑了?你们有效率吗? # 第二天她收到的订单在市中心,地址很是眼熟,是她前些日子退裙子的地方。 殷悦在楼下停车,踌躇起来。 她不太想上去,怕遇见那个谁。两个字,尴尬。 她正左右为难,肩膀猛得被人拍一下,殷悦一惊,手中盒子差点飞出去。 她看清来人,有点怨怪地开口:“是你啊,吓死我了。” 法比奥穿格子衬衫,牛仔裤,说:“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我哪知道是谁,突然被人拍一下,不管是谁也要吓一跳。” “那倒是。”对方又问:“你在这干什么?” 殷悦指着自己身上印了店标的衣服,和停在一旁的旧摩托。 不言而喻。 …… 没有退路,她跟着法比奥一起乘电梯上楼。 这里是写字楼,出租的,一间又一间门牌号,有些墙上贴了巨大的公司商标。 他们进了一间房,里面空间不小,人却不多。衍章靠在白色的大沙发上,腿交叠,腿上放一张笔记本,正在打字,鼻梁上架黑框眼镜。 殷悦眼尖,一看就晓得,眼镜没有镜片,光一个空架子。 她想:装.逼犯。 他抬头。 她对上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移开。 衍章把电脑放到一旁,跟法比奥打了个招呼,看上去心情不错。 法比奥夸赞他今天很有型,用了一个类似于文质彬彬的词语。 殷悦想:文质彬彬? 呵,衣冠禽兽。 …… 法比奥介绍殷悦说:“这是我学生,不过她今天是来送餐的,楼下遇到,就一起上来了。” “我知道,”衍章点头,没有心理负担地摘下镜框,很是像样地擦一擦,说:“也是我的学生,很聪明的学生,也很懂礼貌,接受知识的速度也很快,是个好孩子。” 殷悦将东西放下,对法比奥说:“勋老师人也很好,讲课深入浅出,一看就是平日积累很深,很博学的样子,是我来到这里后,除了你之外遇到的第二好的老师了。” 衍章看着她说话,她说完,看过去。 他露出一个笑,意思是:你很上道。 殷悦回他一个标准的微笑。 紧接着她转身,翻了一个白眼。 …… 没多时,殷悦就离开了。 门在她身后合上。 没几秒,衍章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法比奥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衍章从软垫上直起身体:“因为今天天气真是好啊。” 法比奥扭头望向窗外,乌云汇聚,有雨水落下来,滴答,在玻璃上扭出痕迹。 他转回头,看着衍章:“……” 衍章望见他表情,再次大笑。 …… 他们谈论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关于公司下一次的合同与行动,而事情的源头发生在一个星期前。 七天前,位于此地西北方位,基督山上的一处贫民窟里,蒙面持枪的毒.贩闯入一处ngo的据点,抢砸伤人,抢走了几大箱医疗用品,包括仪器和药剂,又重伤了负责人,不幸中的万幸,未有人中枪亡命。 当日中午,鼻青脸肿的负责人出现在记者的镜头前,哭诉毒.贩暴行。 没出一个小时,联邦大学历史系的一名教授现身街头,组织□□。 此人是即将到来的选举季中本州议员的热门人选,一直被认为持有清缴贫民窟中毒.贩的政治主张。 事态影响扩大,政府召开紧急会议。 没多久,各方利益妥协后,一个名为“赤色骷髅”的剿灭行动被下达,交入bope(特别警察作战营)的手中。 bope一直是打击城市毒.品犯罪的主力,人员精锐,训练有素,善于城市作战,是毒.贩的死对头。 但到底bope人手有限。 很快,竞价开始,一项政府军事合同被外包出去。 …… 他们结束关于这个话题的谈论。 衍章重新靠回沙发,双手交叉置放脑后,问法比奥要下星期的一堂哲学课。 法比奥问:“为什么,你上课上出瘾来了?” “课哪有人有意思。”他答非所问。 # 殷悦没想到,这么久之后,又在教室里看到他。 依旧打扮得衣冠禽兽,只是赤着脚。 这节课,衍章说了古希腊的哲学,又说起斯巴达。 他说为什么我赤着脚呢,因为斯巴达勇士长途行军的时候,是光着脚的,起茧的脚板比鞋更结实好用,为了让你们更好地体验当时的社会风情,我这是以身作了责。 殷悦想斯巴达和希腊哲学有五毛钱的关系吗? 这个人真是满嘴歪邪的道理,可是他说起来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又头头是道。 多么好的伪装,多么巧妙的语言。 那样好看的嘴巴,吐出来的却是欺骗人的话。 无外乎我着了他的道。 …… 衍章让学生们也脱了鞋,体会一下。 学生依言做,个个觉得好玩,真是有趣。 衍章从讲台走下来,路过殷悦座位时候,他停下,垂眼。 视线里是一双赤白的脚。 小小白白的指甲盖,细的腕,皮肤上一片古柯的叶,纹路可见,栩栩如生。 他夸赞:“很好看。” 殷悦不知道他已将她从人海中捉出来,说的是这片暴露人的叶子。 她以为他说自己的脚。 她抬头。 衍章微笑。 她愣下,马上也摆出微笑。 他笑得更开心了,像一只狐狸。 衍章走开。 殷悦低头,偷偷翻个白眼。 …… 晚上的时候她却笑着从梦里醒过来。 扭开灯,黄色的光漫开。 她在光线中细细看自己的脚。 是很好看嘛! 本来就很好看嘛! 殷悦翻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久久不用快要干涸的红色甲油。 她拧了盖,蘸一蘸,带了点迫不及待的心情,左手抓了指头,一只指甲盖又一只指甲盖地涂抹好,晾干,动动脚趾头。 下半夜又是个好梦。 她回到很久以前,夜晚,赤脚在沙滩上跑,黑色的海,月亮要掉进海里,她跑到停泊的塞斯纳小飞机旁。一只手从窗口伸出来,她伸手,握住,那人一提,她利索爬上去,咯咯笑,摸那人刺刺的胡茬和绿色的眼睛。飞机飞起来了,暗黑的夜中,贴着水面飞,引擎嗡嗡,像快乐的心鸣叫。 第二天悲剧了。 殷悦穿凉鞋,牛皮的底,黑色的系带,红色的指甲盖明艳艳。 她在校园中与衍章狭路相逢。 对方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忽然,表情怪异了一秒,低头看她的脚,又抬头看她。 殷悦垂头看自己的脚,抬头看他。 看到他露出谜一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