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啊？”许慕然诧异地从书堆中抬起头来：“我？你确定？” 程雪薇向她施以同情的眼神，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嗯，就是你。” 单位一年一度的趣味运动会马上又要开始了，许慕然作为他们分部唯一的女子一千米选手被上报了。 “我的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她仰面哀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没办法，今年只来了咱们两个……”程雪薇也认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同病相怜，我跑八百呢。” “不过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又不是体育课考评之类的，也有的是人磨磨唧唧拖到最后走完的……没人记得你，放心啦。” 虽然被这么安慰了，许慕然依然还沉浸在要跑一千米的痛苦之中，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半晌后，她摸出手机来，崩溃地发了条朋友圈：我不要跑一千米啊啊啊啊啊啊！ 周磬：怎么要跑一千米？ 慕慕私房喵：啊，刚刚同事说公司要办运动会来着……莫名其妙地就被选上了。 周磬：什么时候？ 慕慕私房喵：下个周末。 周磬：那到时候来找我好了，我应该会在实验室。 明明要开运动会，怎么让自己去找她啊。而且她不是还要开会么…… 出于礼貌，许慕然象征性地回了一句：啊？ 周磬：你不知道吗？你们借了a大的场地啊。 许慕然转过头问程雪薇：“运动会是在a大办？” 程雪薇说：“是啊，刚刚我没跟你说吗？” ……你刚刚就是没跟我说啊。 她想了想，回复道：啊……那，到时候见。 . “……我的演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雷动，周磬收好自己的草稿，礼貌地浅鞠一躬，便转身下了台。这早就不是她第一次做主讲人，所有步骤都已经驾轻就熟，接下来就等会后的提问时间，过后便可以打道回府了。 她进了休息室，便看见蓝馥一脸沮丧地迎上来。她边将草稿收进文件夹，边问蓝馥：“怎么了？还有问题？” “没有没有，”对方赶忙摇头，“挺好的啊！” “那怎么摆出这副样子来？”周磬回头审视她一眼，“有事快说，别磨磨蹭蹭的，过会还要去机场。” “啊，正想跟你说呢，周老师啊是这样，刚刚主办方派人过来说，因为机场的系统问题，咱们要坐的这班航班已经被取消了……” “什么？那他们打算怎么办？” 蓝馥见周磬面色不好，连忙补充道：“但是，但是他们已经修复了，说是给咱们安排到晚上九点的那一班，还升成头等舱。” 周磬无语：“行。” “周老师……” “嗯？” 周磬刚刚坐下，正准备打开笔电，蓝馥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你之前来过江市吗？” “没有，怎么了？” “我也没来过，但是我听说这边有条很出名的午市街，里边有卖些当地特色的东西，提问时间完了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周磬放下鼠标，抬头看她：“会议记录整理了吗？参考资料做完了吗？实验数据上报了吗？” “没有……”蓝馥自知理亏，这次出差名义上是为了开会，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并不是开完了会就万事大吉了，各自身上都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马上要到发表季，各所高校和研究室都在卯足了劲儿准备搞个大新闻，他们实验室作为国内的top前几，自然也不能落得个太靠后的名次，不然谁脸色都不好看。 “还出不出去了？” 蓝馥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周磬明明没说什么重话，传到耳里却意外地有震慑力，整个实验室里，说话最服人的，除了李笃一就是周磬了。 她正想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听见周磬悠悠道：“算了，看你们神经也绷这么久了，逛就逛，放松放松也好。” “那条街在哪？过会我跟你一起去。” 出门在外，时间比金钱还要贵重。她们叫了辆专车，一路疾行。 到地方之后，蓝馥说要给男朋友挑串蜜蜡，周磬不感兴趣，两人便就此分开，说好过几个小时再碰面。 这条街名为“云里”，取的是“云里雾里”之意，还未曾相见便给人一种神秘之感。与一般的特色景点不同，云里街除了贩卖小物和小食，还有一处让人趋之若鹜，那就是—— 街道末端的庙宇。 随“云里”的名号，这座庙名为“云庙”。老一辈的人十分信任庙里供奉的神灵，年年按照节气献上丰厚的祭品，说是十分灵验，诚心祈祷后便会心想事成。后来，献上祭品这个环节被渐渐遗忘，而“灵验”的称号则延续至今。 周磬将四周店铺大略看过一圈，没什么太感兴趣的，便准备去逛逛云庙。 时光随着朱红色屋顶四周的弯曲檐角悄然滑落，这座隐藏在闹市区中的庙宇，耸立着的模样一如之前的几千年，经过修缮后，更加地呈现出被岁月沉淀过后的美丽。 沿着厚重的石阶拾级而上，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十分高大的建筑，位于庙门的售票处排起长队，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周磬买了票后，信步在庙里逛了几圈，又去买了一把香，在人数众多的主殿后排起了队。 她将燃着袅袅青烟的线香□□堆满香灰的香炉，退后一步，双手合十，虔诚地许起愿来。 许完愿后，她转身出了庙门，在拐角处被一个笑眯眯的老婆婆叫住—— “姑娘，要不要来我的摊子上看看？” . 许慕然揪了揪身上的白t恤，十分悲壮地望向眼前的赛道：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要在这条赛道上跑或者走五圈——白盟的意思是，就算爬也要爬完五圈。 她悄悄给赵祎发微信：怎么办，我感觉我要死了=，= 赵祎：勇敢地去少女，到时候我会记得给你烧纸钱的。 ……这个小没良心的。头顶的太阳很烈，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白盟走到她身边，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有气无力地答道：“还好。” “还好就好。”白盟点点头，“还有五分钟，往起跑线那边走。” “嗯。” 她将水瓶放到场边，尔后便返身站到起跑线边。 她自认没什么运动天赋，从小到大对体育最为上心的时刻便是七八年之前的体育中考，每日早起后被爸爸拎着跑圈。 如今那时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一样的塑胶跑道，一样的天空，身旁的人却不一样了。 啊，真是，不就是跑个步吗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 许慕然一边摇头暗自嘲笑着自己，一边蹲下整了整鞋带。 发令枪响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心脏都要紧张地跳出来了。 不就是跑步吗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鬼啊！ 你行你跑啊！！！ 一圈……两圈……三圈…… 跑到第三圈半，许慕然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行了。 四圈……四圈半……五圈…… 终于……到了。 她咳嗽得几欲呕吐出来，眼角已经渗出了生理性泪水，这种时候她只想喝点什么来滋润下自己干渴到已经要冒火的喉咙—— 水……啊，水…… 她的水杯呢？明明在起跑之前，她就已经放到场边了啊？ 咳嗽，嗓子痛，腹部岔气，几种感觉交杂在一起，许慕然甚至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许慕然！”程雪薇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你怎么不带瓶水过来？喏，快喝。” 见她来了，许慕然如见救兵，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水，咕嘟咕嘟一气灌下去，这才觉得好受了些：“我明明记得我拿了来着……” “谁会拿你一瓶矿泉水啊，”程雪薇嗔她一眼，扶她起来，安抚道：“行了行了，平平安安地跑完就行，回去。” “啊，”许慕然这才想起来，连忙问她：“我跑了第几？” 程雪薇哭笑不得地看她：“跑了第几你自己不知道吗？第二啊，已经很好了。” 第二？ 许慕然一笑，说：“啊，我就是没想到，我也能跑第二名啊……” 其实还是稍微有点不甘心的啊……许慕然想。 如果当时能再跑快一点…… 算了，像程雪薇说的一样，这样已经很好了。这么想了，她瞬间觉得其实也没怎么糟糕。 人活一世，知足常乐。 她跟着程雪薇回到自己的位置，接受了众人的喝彩，便躲到一边发微信。 慕慕私房喵：周老师，我刚刚跑完啦~o(〃'▽'〃)o 周磬：嗯，跑得怎样？ 慕慕私房喵：还好啦，第二～ 周磬：很好，为你鼓掌。 这种宛如在跟长辈聊天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许慕然忍着笑：那我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一会过去找你吗？ 周磬：不用，我去找你。 周磬：出差的时候给你买了件礼物，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晚上一起吃饭，正好送给你。 咦，周磬居然还给她买礼物…… 许慕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干嘛还突然给我买礼物啊……好突然…… 周磬：就是觉得很适合你而已，别有心理压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慕然想了想，顺势答应下来：“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