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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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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不能高兴地太早。    这是在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考试下来后余夏给出的最可观最准确的自我评价。    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整个人就是那被霜打蔫了的茄子。    就这样慢吞吞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跟随主流大军往食堂方向走。    周围的这些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又三五成群地在谈笑风生, 一边对答案一边探讨最简便的解题方法。    “最后一题很简单的, 只要…………”    “我也感觉几乎都是送分题。”    ………    余夏:“………”    他们的对话让她越发沉默。    这就是一个省重点高中的学生在无形之中给她施加的压力。    ………    坐在她旁边的那个高二男生可以作证, 她拼到最后是完全放弃了自己的。    后面的大题目基本就那样任由它空着了。    只在上面写了个“答”字, 外加冒号。    然后……写了一段不可描述的话。    原本被她唾弃地彻底的“三长一短三短一长论”……迫于现实的压力以及对尤东寻的绝对信任,她最终还是采用了。    ……并且还用地水到渠成。    至于在非常不幸的情况下碰到长度一样的时, 余夏也没有太过惊慌。    她以前在赌坊里玩过骰子, 赢过不少钱。    橡皮这种六面体的构造和骰子相差无几,用黑笔选四个面对应描上abcd。    然后放在掌心摇几下,一掷, 哪个选项朝上面她就选哪一个,简单粗暴全靠运气。    不管过程是怎样的无厘头, 都只有一个结果――考砸了。    不是砸脑门那种低程度的砸, 而是给天砸出一个洞的砸。    可想而知, 该有多么失落。    失落到完全没了食欲。    余夏抬头看了眼天空,湛蓝湛蓝的, 还飘上几朵雪白的白云, 白云好像在移动,缓缓的,一丢丢的, 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在移动。比缙云烧饼还要大上许多倍的太阳高挂在头顶, 光芒万丈, 射过云层直达地球表面。    刺地她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溜达到食堂,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排起的长队一直延伸到大门口。    余夏原以为自己是习以为常的。    ……其实并没有。    往常一到饭点她就是一匹脱缰了的汗血宝马,队伍还没来得及排起来呢,她就已经打好饭端在一旁开吃了。    吃着看人群与没吃看人群……心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余夏站在大樟树底下面无表情,肚子因为饿而发出的咕咕声一下接着一下地传进耳朵里。    半晌,她垂下头,叹了口气,转身往小卖部走去。    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张烨,他相当热情地把早上尤东寻不要的牛奶转赠给了她。    还笑眯眯地跟她说,“喝牛奶长高。”    张烨比尤东寻还矮上半个头,又比她高上半个头。    余夏听着他的话,木着脸道了谢,心底却又活跃着,她暗戳戳地想啊,自己又是再高一点,能有男生什么事儿。    -----    小卖部里人也多,余夏蹙着眉粗略估计了自己的消化速度,然后飞速买了一大袋有的没的,准备回去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敛目淡定地看着手里拎着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转好。    她准备先吃干泡面,再吃小面包,接着来两根火腿肠。    吃完后还能再洗个苹果啃啃。    *    回到寝室的时候,门一开,扑鼻而来的是泡面的味道,感觉有老坛酸菜,也有□□牛肉面。    总之是泡开来的热呼呼的。    比她这种又干又冷的好太多。    余夏转身关好门,掩去眸子里的羡慕。    毛巍慧滋溜一声吸了一大把面,唧唧的吃地很香,手握着叉子在纸桶里戳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又捧起纸桶咕噜地喝了一口汤,鲜味十足。    她满足地打了个嗝,全身放松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汗。    “阿呆,你还没吃啊?”她看着余夏坐到位置上扒拉着塑料袋拿出一个蛋卷小面包后忍不住发了问。    ……这不正常,她们都很惊讶。    余夏咬着面包,也不松口,直接点了两下头算是回答。    “听说今天食堂的饭菜超级棒。”朱娇也转过来,加入了话题,“大概是为了补偿我们考试时用脑过度。”    顿了几秒,又开口:“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辣椒炒肉什么的,我看许丽丽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馋地我不行。”    就这么一提,余夏立马就感觉嘴里的面包不是那么好吃了。    她拆开玉米肠,想跟小面包混着吃,好让自己的午餐看起来不那么简单。    ……营造着自欺欺人的丰富。    “对了阿呆,上午考完感觉怎么样?”    “………”    余夏沉默了,她抿紧唇,好半晌才摇了摇头,叹息着回答:“不好。”    她起身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又走回来靠在柜子上,满目愁容:“除非改卷老师瞎了,不然肯定没有几分的。”    “………………………………”    毛巍慧穿上拖鞋,踢踏着走过去,她深深地望了余夏一眼,然后,踮起脚尖,抬起胳膊往她肩膀上一拍,朝气蓬勃地来了一句:“自信点啊阿呆。”    “………”余夏扯扯嘴角,她觉得自己就是自信过了头了。    语文试卷上的作文题,她写下的当学霸一揽子计划,就在数学这一科上啪啪啪地打了脸。    余夏在网上看过一个学渣的试卷,具体在哪里看的她也记不清了,学渣的答题卷反面几乎白白净净,上面写着一行字: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家庭和美子女孝顺开心常乐,学生在此讨要同情分一分。    她……因为剩余时间过多,看来看去又实在是做不来,最后就抱着侥幸心理依样画葫芦了……    平静地叙述下来,话音才落,她们就不带半分客气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呆你是要笑死我啊。”    如果地面是干净的,余夏想,毛巍慧肯定会倒在上面打滚儿。    她很严肃地咳嗽了一声,“别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气。    “阿呆。”朱娇忍住笑,憋地满脸通红,她差一点就憋出内伤,只好扶住一边的杆子,轻飘飘软绵绵地告诉余夏:“我感觉在我们五中,一般这种话出现在试卷里,老师非但不会给同情分,还会将其归于挑衅类。”    “阿呆你是在挑衅老师啊哈哈哈哈哈。”    郑安琪嘴里含着勺子,赞扬式地冲着朱娇比了个大拇指,“没毛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额。”    ……她们仨能拿这个笑特别久。    “…………………………………………………………………………”    除了就此沉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余夏觉得现在她别无他选。    说多错多,室友们的笑点都太奇怪。    似乎只要她稍稍一开口,她们就能乐呵个不停,活脱脱地就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    简直不能理解!    -----    下午的考试一点半开始。    为了在做题时保持清醒的脑子,430的小伙伴们在用完午餐闹过一阵后就爬上床安静地休息了。    温馨小巧的寝室里,只剩下四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以及电风扇噗噗转动的声响。    余夏努力做到闭目养神。    可一想到下午要考的蚯蚓语,她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儿的。    放下心来安心睡觉都做不到。    她掏出放在枕头套里的手机。    开机,连网,登微信。    置顶的消息是她的父亲发来的,时间在早上十点零五分。    没有问她一个人在南方过得好不好。    只有一张她那个所谓同父异母的弟弟戴着耳机打游戏的照片。    照片底下还有一条:你弟弟帅吗?    似乎是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打破他们父女之间的僵局。    “………”    余夏只觉得好笑,大拇指摁了返回键,随即又果断从聊天界面把他删除。    她很想回复,弟弟其实长的不像你。    ……而且越看越不像。    只是她到底不是原来的余夏,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父亲对她而言,其实还不如没有。    寝室的窗帘拉紧,遮地严实,自然而然地挡住了外面的光,使这一方小天地更加让人犯困。    余夏却依旧精神抖擞,她扬了扬眉,食指戳进尤东寻的微信头像。    头像很简单,纯白色的底,然后再加上一个看起来铿锵有力带着仙风道骨笔风的黑色“东”字。    再点进他的朋友圈,带着窥探别人小秘密的复杂又忐忑的情绪。    ……好友却仅显示三条。    最新的一条状态是今天早上发的,连配图都没有,洋洋洒洒的只有一行字――五中糯米团还不错。    下面有徐燚的评论,问:哪里的糯米团?    估计不止一个人这样问,尤东寻索性就统一回复了,几乎盗窃她的话:起得晚的人吃不着怪谁『微笑』。    余夏顺手点了个赞。    然后返回给他发微信――    指尖在屏幕上一阵乱划,反反复复,删删减减,好半晌才写完一句话。她尽量用比较诙谐的看起来不那么沉重的语句。    同桌:[关于数学……我阵亡了。]    同桌:[下午的英语也只是再去死一次而已。]    再也没有盲目自信,她的棱角被暂时性磨平了。至少有小半个小时恢复不过来。    想了一下,又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嘴角往下耷拉着,可怜巴巴的。    :(    消息发送成功之后,她捧着手机盯着看了许久,紧张而又耐心地翘首以盼着尤东寻的相关回复。    五分钟后,微信界面安静如鸡。    余夏眨眨眼,心里有了个大概。    她那个嗜睡如命的尤老师大概又被床给封印住,安稳地睡了。    这是身为学霸特有的镇定,管它外面如何腥风血雨,他自岿然不动。    比较下来,她羡慕、嫉妒也有点恨。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糟心了。    放下手机,余夏团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两三圈,闹出的动静有一点大。    她平时规矩地很完全不会这样,突如其来地来了这么一出,还真是吓到了毛巍慧。    毛巍慧坐直身,伸手拍了拍床尾,低声问她:“怎么了?”    余夏缩在被子里,弯成小小的一块儿,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只把毛巍慧瞅地心软了一塌,她刚要开口安慰几句,就听到余夏闷闷的声音传来:“尤东寻肯定在睡觉。”    “学霸就能没心没肺地睡得这么好。”    想了想,又歪了脑袋,学着最近突然在班级里流行开来的口头禅:“好气噢。”    “…………………………”    毛巍慧讶然。    她觉得余夏对尤东寻有点误解。    “阿呆。”毛巍慧虎着脸喊她,听到她没有起伏的应答后,才盘腿坐好,“宝贝儿啊,我要给你普及一下……”    她拍拍手,发出声音吸引注意,见余夏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时,忍不住挺了挺胸,然后抬手往对面郑安琪的床铺一指:“看到没,废寝忘食钻进书里为下一门考试卯足了劲儿背单词的才是学霸。”    床上的郑安琪,笔挺挺地趴着,枕头上搁着一本英语书。她半耷拉着眼,两手握□□叠支撑住下巴,心无旁骛不出声儿地念着什么。    好像没有人能闯进她的世界一样。    郑安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是个爱玩的性子,没想到在她偶尔没注意的时候又是这样一番状态。    余夏呆呆地看着,有了这么鲜明的对比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学习上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至于尤东寻……”毛巍慧托着腮,试图选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他是那种不看书也能考第一的人,所以不能用学霸来形容,不恰当。”    余夏很快地消化了毛巍慧的话。    ……很有道理。    趁着时间还早,她也要起来背几个单词。也许就跟语文的古诗词默写一样,被她给歪打正着了……    她拿着手机挣扎要起来。    在毛巍慧的眼里,活脱脱地就成了一个立体的表情包,配上文字就是――放手,我能行,我能再战五百回。    “噗……”    脑补地太厉害,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笑够后,毛巍慧鼓了鼓腮帮子,挥着手劝道:“阿呆,循序渐进,别太拼。”    “靠这一两个单词没用的,这次考试也是太急了,唉。”    余夏点头,但身体却诚实地爬下了床。    “我感觉我要被叫家长。”    “但我又没有家长在这边。”    “这样看来,老师拿我也没办法了。”    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但还是不甘心地想要努力一把。    因为坚信这个世界上有“万一”。    “………”    *****    尤东寻是在快要去考试的时候才回的微信消息,言简意赅的一个“嗯”表示他大概了解了。    余夏背单词背地头昏脑胀,满脑子的b-u-i-l-d-i-n-g,building。    她空出时间来瞟了一眼手机,又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这种感觉是话题终结的“嗯”字,她也真的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    结果下一秒,手机又“叮”地一声响了起来,余夏纠结了两秒,果断探出头再瞟上一眼。    没有解锁的屏幕上,亮堂堂地显示着尤东寻的第二句话,他说:明天考完带你去美食城逛一圈。    “………”    余夏怔了怔,淡漠的面上出现一丝雀跃。    她一把捞过手机,又扬起脑袋感叹了一番自己慧眼识珠,找了这么一个关心学生心情的家教。    复又看了眼自己支.付.宝上的余额,他们俩的伙食费,管够。    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平时看起来虽然瘦,但垂下脑袋的时候还能摸出一层肉,软乎乎的,舒服极了,余夏眯起眼顿了一下果断敲字回了一个:好!    几秒后,尤东寻又告诉她:按自己的来。    他要探探她的底,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拯救她。    于是,余夏完全放飞自我了。    反正那块橡皮上画的abcd还在。    ***    考试的时间过地特别快。    最后一门收卷后,余夏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了。    ……爱咋地咋地。    因为实在是做不来,特别是理科。    寸头男生对她超然物外的态度肃然起敬,    考完即将分别时,从座位上站起那刻他冲着她抱了个拳,表情有点忍俊不禁,声音高昂地喊了句:“壮士。”    没离开教室的听见这么一声吼,都下意识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眼神茫然且莫名其妙。    男生抱拳的姿势并不标准。    她歪着头看了会儿,随即也站起身,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也回了个拳,动作行云流水自带成风,竟然生成几分英姿飒爽来。    余夏的眸子炯炯有神,闪着亮光,她面无表情地道:“好汉。”    ………    对于她在考场上的表现,寸头男生有那么好几瞬间都是看不过去的。    开学第二周的考试,监考老师的巡查监督还算是比较松懈。    男生问余夏,要不要帮她做几个,看她全程扔橡皮的举动……不得不怀疑现在五中的招生标准。    “不用,我可以。”她轻声拒绝,自认为体现的是傲人的铮铮铁骨。    即便考地再差,余夏都没有再露出那种失魂落魄的表情。    她想明白了,自己要走的是慢慢进步的路线,而不是一步登天。    连路都还不会走就不必想着飞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收拾好东西,她跟男生挥手道了别。    大约是想到待会儿能去美食城,她的脚步不免地就轻快起来。    出门直奔高二(2)班逮人。    余夏怕尤东寻说的话不算数,可能只是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不得已的安慰几句。    一般情况下,她允许一两次的不算数,不过在吃这方面,男子汉大丈夫,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才好。    下午四点钟的太阳还是很毒。    她逆着人群站着,背包背在肩上,木着脸老神在在。    因为考完直接回家,大多数人都把书包直接带到考场了。    等的时间并不长,尤东寻走出来的时候,旁边跟着的是昨天掉橡皮的后座女生。    女生叽叽喳喳的,在跟尤东寻讨论物理试卷最后一题的解题方法。    说讨论还是不太准确的……    余夏目光坦然地盯着那边,皱着眉思索片刻,十几秒后恍然大悟。    尤东寻压根就没有搭理那个女生,所以不能说是讨论。    她现在有点明白毛巍慧她们说的热脸贴冷屁股了。    光看着就觉得万分尴尬。    女生还在讲,走近了余夏才听清:“诶你怎么不说话?”    余夏:“………”    接着,又自说自话,“物理这题是有点难的,刚考完就好多人说没做出来,我也是做了很久才做出来的……”    女生也是后来才知道,坐在她前面考试的男生是县第一。    尤东寻眉头越拧越紧,再拧下去兴许就能夹死苍蝇了。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此刻,余夏知道,尤东寻隐隐有些不悦。    尤东寻垂眸,漂亮修长的手指划开手机屏幕,解完锁,一抬头,就看到一声不吭专心发呆的余夏。    他倏地加快步伐,走到她面前。    也不客气,抬手在她光秃秃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怎么,堵我?”    顿了顿,又调侃:“怕我赖掉?”    余夏条件反射性地摇头。    她看了他一眼,又稍稍歪着身子往他后面一瞅。    动作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尤东寻眸子微冷,直接绕过余夏,然后反手揪住她的书包带,把人给拖走了。    呆子就是呆子,    这么明显的搭讪会看不出来?    “尤同学快放手。”会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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